回到府里后,已经是晌午过后,四下都很安静,太阳也很高,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谢疏安回国子监去了,得等她们及笄礼才回来,之前那一阵,因为局势没有太平稳,加上谢老夫人的大寿,他们也就暂时没有回去。
她们迎面就见到了谢疏霖,这厮正带着小厮经过廊下,脸上挂着笑意,走路也不好好走,时不时回头,和小厮笑着说什么。
谁知一转头,就看到谢兰庭。
谢疏霖立刻收敛了笑容,掩唇咳一声,正经和气道:“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谢桓对谢疏霖耳提面命,不得再和谢兰庭起冲突,连氏也将他看的紧,她这时很明白情形的,谢疏霖只得乖乖听话。
而谢如意,没有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再面对谢兰庭,只好避其锋芒,安分下来。
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好了,谢疏霖默念着,看在薛大都督的面子上,他可以对谢兰庭态度好点,反正等她嫁人了,家里就可以恢复安宁了。
是以,他还是能好好和谢兰庭说话的。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兰庭神情自若:“出去见了见先生。”
少年的幻想很美好,但遥遥无期,毕竟即使定亲之后,也得有一年的时间备嫁,才会成亲。
以前的谢家都是他们横着走,谁知来了个人,自己就得缩起尾巴了。
“你们怎么在这?”谢桓从外面回来,正碰上兄妹两在这,这两在一起除了互啄没别的,生怕谢疏霖又多嘴,直接叫住了两人。
“见过父亲,”谢疏霖一转头,凑上前问了安,大胆地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又道:“父亲,您怎么不太高兴的?”
谢桓本来不想说,转眼见谢兰庭也在,改变了主意,沉声道:“监察御史范大人被贬职,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来是他,啧,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兰庭豁然想起了,那位监察御史范大人,当初突然藉口大女儿生病,要断了与太子这边官员的联姻。
当时,薛珩让她去女学里,试探范家二小姐,就是为了确认,范大人是否反水了。
谢桓身上还穿着官服,凛然道:“你果然知道范御史?”
谢桓想问什么,兰庭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给他吃颗定心丸:“嗯,父亲您不必慌,这位范大人得罪过东宫,有因有果的事而已,不堪与侯府相比。”
现在,太子开始出手收拾了,同时是为了杀鸡儆猴。
意思很明了,当初做过错事的,都自己想想清楚,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他记仇。
不过,范御史只是贬职而已,不知道是小试牛刀,还是手下留情。
谢桓听了不仅没被安慰到,脸色更加难看了,要不是在两个孩子面前,他现在绷不住了,额头上竟然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看到谢桓紧张的反应,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尖。
少女笑嘻嘻道:“父亲,咱们侯府也没做什么吧,您何必这么自苦,侯府无大过,太子殿下赏罚分明,不会计较您一点过失的。”
“诸事未定,不可胡言。”谢桓的唇颤了颤,心里犹如一盆烧热的滚油,不住的翻腾,面对谢兰庭清亮的目光,他掩饰性地肃容道,额角却有汗珠滚落。
谢兰庭心下更奇,谢桓居然在害怕。
庆安侯府在这场夺嫡战中,一直是处于中立的状态,除了尚家与逆王有联系,可能会祸及他们的这点微小因素。
夺嫡当日,庆安侯府能主事、能进宫的人,基本上都被困在了红湖寺,留在盛京的其余谢家人,更是没资格参与进去。
太子面对这种墙头草态度,不会有太大的罪责,轻则贬职罚俸之类的,最严重的也就是削爵了,算是伤筋动骨一下,但绝对不会伤及性命。
谢桓又攀上了薛珩,即使被吓到了,也应当松懈下来才对。
可诡异的是,谢桓的紧张与恐惧感,居然开始日益上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砍头一样,这反应不太正常,超出了谢兰庭的预判。
谢桓垂目审视了这个女儿一会,忽然想起了她才来时。
彼时,谢兰庭在他们眼中,只是势单力薄的小猫而已,尽管有时候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叫唤,但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影响,直接抓住后颈皮就可以了。
而谢兰庭,半点也没暴露自己的身份,若说她没法子折腾他们,搁在现在,谢桓属断然不信的,她在他们面前被训斥的时候,脸上装模作样,恭恭敬敬的。
不过,这心里得想的是什么,他猜也猜的出来,无外乎是根本不在意,反而像是看戏一样。
这也导致他们丝毫不曾防备,上次他对谢疏霖,的确是迁怒。
第一次产生争执那个晚上,谢疏霖就怀疑过谢兰庭来者不善,奈何她装得尽职尽责,真的像极了渴求爹娘的孩子一样,他没有听信儿子的话,若是早知道,也不必变得这么被动。
算起来,她其实就是太子安插进京城的眼线吧。
人家才是来进府自苦的那个。
谢桓不无自嘲地想,口中怅怅然地,长叹了一口气。
兰庭将细长的手指交叠,掖在宽宽的袖子里,声音极轻地扬眉,再次问道:“父亲,您真的,没隐瞒什么吧?”
谢桓神情微滞,随即很快地摇头:“没,没有,罢了,日头越发灼热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说完,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衣袖甩幅巨大,后面的小厮踮着小跑才跟上。
谢兰庭盯着谢桓的背影,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