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在此住了三日,杨慎日日进宫前,特意从她这儿路过,顺走了早膳,出宫后又来蹭晚膳,同上下班打卡似的,准时准点。
他作为首辅的儿子,缺这点吃的吗?
明明是想就近监视她!
无羡都要翻白眼了,杨慎派了心腹跟随左右,又令十多人来护院,如此严密防护还嫌不够,非得看到她本人,才能放心回家睡觉吗?
终于熬到了休沐日,无羡想着,这位小杨大人总得回家陪着娇妻美妾了吧?
想不到他还真是够敬业的,一大早就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了她的宅子里用早膳,那副理所当然的架势,就同他是宅子的主人似的。
呃……
忘了,他还真是宅子的主人……
杨慎咬了一口月饼,不觉一愣,豆沙馅中竟然加了羊乳,入口浓香醇厚,甜而不腻,叫人回味无穷。
他是四川人,本就嗜甜,可惜京师的口味偏咸,没一家好的川菜馆子。
想不到无羡的口味与他相仿,做的东西也特别,极和他的口胃。
以她这手厨艺,若是安分下来相夫教子,想来也会是个贤妻良母吧!
他被自己蹦出来的念头一惊,不觉噎到了,咳嗽起来。
主人不舒服,无羡作为借住的客人,总不能没点表示,礼貌性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事。”杨慎对上她的目光,耳垂都红了,喝了口茶,掩饰心中莫名的心虚。
无羡心里有些失落,为啥不能有些事呢?不然,就能正大光明地将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给赶走了。
杨慎尝着手中的美食,看着身边少女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宋书》上,不觉对她高女子大多偏爱话本,像他妹妹这般的公认才女,也会在诗集下偷偷藏上一本话本,难得有喜爱读史书的,尤其还是官修正史。
正史取材得好听些是保持严谨,说得直白些便是枯燥乏味了。
杨慎侧头望了她看的篇章,写的是《王安石》,反反复复,已经看了许多遍了。
杨慎微微蹙眉,“你喜欢王荆公?”
他的诗歌太过注重说理,失了韵味,吟诵起来瘦硬干枯,喜爱的人可不多见。
“熙宁变法,熙河开边,富国强兵,可惜毁于无脑的司马光。”无羡啧了两声,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惋惜,“若是寻得一群能吏辅佐,再给他十年,北宋说不定还能再延续百年。”
一口茶入喉,杨慎润了润嗓子,“熙宁变法弊端诸多,司马温公主持编撰《资治通鉴》,博览古今,贯穿经史,眼光尤在王荆公之上。”
》,并不认可他的观点,“北方的辽金虎视眈眈,宋朝积弱多年,已到刻不容缓之境。司马温公死后四十年,便遭靖康之耻,温公难辞其咎。”
杨慎觉得无羡有些偏激了,女子就是女子,见识终究是浅薄了些。
两人就此争辩起来,互不退让。
无羡本就牙尖嘴利,杨慎辩驳不过,心里堵着口气,“听闻,圣上选中了一名王氏女,封为了美人。”
看看,人家大字不识一个,偏偏就便皇上给选中了,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刚他得意没多久就后悔了,真想将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
他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说什么不好,偏偏在她面前提起这个?
有戳人痛处之嫌,非君子所为。
但是,他的目光仍旧控制不住地往她的脸上瞟去,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只见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可是内心却是涩涩的。朱寿那么快就收了一个美人,要说心里不膈应,肯定是骗人的。
无羡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棱角之处有些膈手。
杨慎的目光,顺着她手上的动作,落在了素玉簪子上。
这支簪子是她出宫后方才戴上的,他曾怀疑过,是宫里的那位送她的。但是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便被他一笑置之。
宫里多的是藩国进贡的上品籽料,相比之下,她戴的那支簪子,就显得逊色多了。尤其是工艺,一看就是一个尚未出师的新手做的。
无羡虽然素净惯了,浑身上下却没一件普通的货色。即便是原先戴的那支木簪,乍看起来毫不起眼,谁又知道,居然是用铁桦做的。
大部分人连铁桦是什么都不知道,此树产于女真部落,被当地人称为木王,据说比铁还硬三倍。
别看这么小小的一支发簪,取的是铁桦的树心,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才能打磨成型。
联想到她平日的作风,他绝对有理由怀疑,她用那么硬的一块木料,不是用来做簪子的,而是用来做防身杀人的武器的。
如今她换上了一支的玉簪,却是为何?难道是觉得玉簪易碎,掰断后更便于杀人吗?
“那人是叫王满堂吧?”无羡问道。
杨慎对上她那探究的目光,不觉喉咙一涩,收回了飘远的心绪,应了声,“大概吧。”
他是外臣,既没这个兴致,也没这个胆子,将后宫的事打探得那么清楚。
“令妹未曾告诉过你,我入宫的那个月,曾与王满堂同住一屋,而且,还有人悄悄在我的衣包里塞了一枚男子的玉佩。”
杨慎顿时瞪大了双眼,待选秀女与人私通可是大罪!想不到她在宫中,竟然会遇到这般危机。
他后背已然凉透,带着几分后怕,道,“你没事吧?”
“本是求令妹替我说两句公道话的,可惜令妹不愿出手相救,幸好最终还是侥幸脱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