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台雕梁画栋的楼阁内灯火通明,每一层楼、每一扇窗户外又点了一圈大红灯笼,跟糖葫芦似的,不仅喜庆,还很诱人。
楼外人声鼎沸,热闹喧天,入眼尽是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和娇花一般含羞带怯的女子。
无数长长的红线从望月台的最高处四散开去,如一把撑开的大伞,笼在白华城的上空,红线上系着数不清的铃铛,夜风吹拂,铃铛轻摇,却寂寂无声,这是只有妖息才能奏响的乐器。
这些红线看上去多如乱麻,却有序地分作十六股,连结在崇月楼各个据点祭台的神木上,是以近看时,又不像伞,而像一座座长桥,悬于夜空。
小枝站在望月台下仰望星空,也不知牛郎织女有没有相会于鹊桥?
今日见了,明日思念更重;可若不见,漫漫年月,如何煎熬?
怎样都是苦,有个盼头,总好过一朝恩断,两厢义绝。
小枝傻站在路中间,被路过的狐狸脸撞了肩,她收了心神,回身望去,那人已汇入人山人海,只余一角玄衣一闪而过。
白华城的七夕节果然热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灯,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可小枝却觉得自己就像天上那弯孤月,被困在繁星之中,看似泼天的热闹,实则格格不入,孤寂无依。
她走到望月台底下,寻了个无人的角落,飞攀而上,将繁华人间抛在身后。
望月台上有一块形如满月的白玉圆台,与凌云阁的飞云台十分相似,不过这块白玉台悬于水桶般的楼身上,底下是空心的,彷佛能直达地心。
白玉台上布满了裂痕,真如那满月里斑驳的影。
小枝听白茴茴说过十年前雪鹄妖毁坏望月台之事,不过她略去了陆七,所以小枝此时站在这白玉台上,想象当年那场打斗,便是如下场面:自己喝醉了酒,变得力大无穷,将雪宝妖王压在这白玉台上,生生压碎了台面,他在掉落下去的时候,趁机落荒而逃,顺便将小白的眼睛刺伤。
小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如此说来,这白玉台哪里是雪鹄妖毁坏的,分明就是自己压碎的。
除了白玉石发出淡淡温润的白光,望月台楼顶再无光亮,小枝站在漆黑的栏杆边,从这高处往下望,那些红线上系着的铃铛,映着大红灯笼朦胧的红光,让人目眩神摇,彷佛就要一头栽入那光怪陆离的红尘中。
整个白华城,彷佛都被这蛛网般的红线裹着、缠着,挣不脱,逃不掉。
真如白茴茴所说,街道上灯火如昼,游人如织,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绚烂夺目。
小枝在这微凉的夜到:白棠对郁兰夫人余情未了,纵身跃下悬崖,将尚未跌落崖底的郁兰夫人给救了上来……
她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小枝爬上栏杆,面向白玉台,张开双臂,风吹衣动,青丝飞舞,她心中默念:一、二、三,跳!
星光漫天,孤月皎皎。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所有人都抬头往望月台看去。
一只白色的蝴蝶,从高空翩然飘落。
小枝心中是存着奢望的,他会不会从人群中飞身而来,接住她?
那她此生再不嫁人,即便不能爱他,她也绝不会去爱别人。
她想见一见他,哪怕再见时形同陌路,甚至刀剑相向,在这样的夜晚,她还是想见他。
即便像白棠和郁兰夫人,相爱相杀,抵死纠缠,也好啊。
小枝心中一痛,掉落得更快了。
河边拥坐的花曲柳和白茴茴,也看到了从望月台上飘落的那一抹白影。
白茴茴问道:“小枝在干嘛?她好像没用灵力。”
“反正死不了,不用管她,来,你看那只灯上,画了一只狗呢,好丑。”花曲柳指着河心一盏花灯,让白茴茴看上面的绘画。
白茴茴觉得他说得有理,在小枝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低头去看河里的花灯。
“哎呦!”
小枝像只王八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望月台楼前的青石砖上。
眼前星星乱飞,与天上的星光混在一起,银光点点,别说,还挺好看的。
突然一张狐狸面具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天上的星光,小枝微微怔住,眼前的星光也瞬间散去。
“姑娘,你没事吧?”
“你为何不接住我?”小枝喃喃道,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狐狸脸似乎也愣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姑娘,你还好吗?可是哪里摔伤了?”
莫不是伤了脑子?
小枝回了神,盯着这张狐狸脸,半晌才道:“我没事。”
狐狸面具挡着眼角鼻梁,虽不见全貌,可这人的眼眸不对,唇型不对,便是耳廓的样子也不对。
他终究是没来。
心痛的感觉在落地那一砸之下已经消逝,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姑娘当真奇人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没……咳,不好意思,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狐狸脸站直了身子,小枝这才发现她身边不远,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没错,这个热闹就是她。
小枝心里暗骂了一句,好你个花曲柳,好你个白茴茴,竟然就随着她摔到地上,也不过来接着她。
“这位姑娘怕是为情所伤,才选择在这七夕良辰魂断望月台。”
“我看啊,她就不是人,你见过哪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