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干娘拔脚就走,后来跟人说:“俺一直觉得俺们媒婆这行下流人多,没想到他开这么一个买卖,居然比俺们媒婆还要贱得多。”
老范在牙婆、媒婆那里名声仆了地,就开始在街坊四邻里物色对象,这些人对他的嘴脸也都熟悉,哪个愿意把女儿给他?
也就在这一年当中,他眼睁睁看见了一棵野草菡萏成花。
段美美。
段美美就在老范的店里工作,说更明白点,是在老范的店里长大的。
老范的店以前是段家客栈。
段美美的父亲是老板,这个段掌柜读过书,早年间还进过学,是个正牌秀才,段秀才说话和气,教养很好。
只可惜好人未必命长,五年之前一场瘟疫,段掌柜和妻子双双死了,那年段美美十岁,她的傻弟弟段梓守五岁。
姐弟两个要还了父母赊的医药费,还要埋葬父母,顿时就陷入了困顿。
那时候老范囤积金银花连翘之类的药材,口称是瘟疫秘方,赚了一笔横财,就趁机压价买进了段家店,四五百两的好房子好店,七八十两拿下来了,只给这姐弟俩留了店外两间小破屋,就这样姐弟俩还欠了他二十贯钱。
段美美的工钱拿来还债,还了五年,债就从二十贯变成了五十贯。
这期间段美美在店里帮厨、卖酒,还要伺候范家生病的大娘子,后来又帮范厨子的媳妇带孩子,每天做不完的活儿,别说二十贯,就算五十贯,要论着早就挣回来了。
但老范可不这么想,他时常跟生意上的伙伴们说自己对这一对孩子的恩德:“这是之前店主的一双儿女,走投无路,被我养大,我的人品,你们应该相信了吧。”
这些鬼话瞒得了远人,瞒不了街坊四邻。
大家都看得明白,老范欺负人家一对孤儿,亏了心了。
但是你要问他们,老范这个人怎么样,大家都是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敢说他的坏话,因为老范这个人耳朵尖、心眼儿小,有仇必报,嘴巴尖酸刻薄。
他那个做厨子的儿子,也是一个性格暴烈,爱吃酒打人的横主儿。
续弦要花钱,不如索性就从自己身边开发一个好了。
今年春天的时候,有天天气还凉,段美美在井边给范厨的媳妇洗衣服,突然就觉得一双手从后面围过来,从背后把自己的双手握住了。
“女孩子不能总这么碰凉水呀。”回头看的时候,却是范老板笑嘻嘻的一张脸。
这张脸好可厌!
发际线远远退到后面,发髻也稀拉拉的,黑白夹杂,白多黑少,眼角的褶子堆砌起来,还要强行给笑容留出位置,鼻子上油光锃亮,还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疖子尖儿,偏偏这老头还对自己的这副嘴脸感觉良好。
段美美觉得心中一惊,推开了老头的双手就走。
当天晚上一夜噩梦,想要说服自己这是个偶然,想到老范的嘴脸,又觉得这脸笑满满的没有好意。
辗转反侧一晚上,快天明才面前睡了,早晨起来,就发现自己下面热烘烘地都是血迹。
段美美怕惊到了隔壁屋的傻弟弟,轻声哭泣了起来。
后来想一想,范家儿媳有血的中衣,自己也曾经洗过,女人不会因为流一点血而死掉,忍着腹痛爬起来,把自己衣裳收拾干净,垫了草纸,卷起袖子,依旧烧开水蒸馒头去了。
说起来奇怪,流血之后的段美美,身体上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修长的身体逐渐变得圆润了一点,胸前也变得丰满了不少。
她习惯了每月的流血,也从后厨的钱老娘那里知道了如何掐算流血的日子。
段美美从钱老娘那里知道了如何减轻疼痛,但自己但流血这件事,也从多嘴的钱老娘传到了范老头的耳朵里,他让钱老娘来找美美谈,想要这个女孩子做自己的妾。
说实话,钱老娘不是什么坏人,她只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平庸蠢笨罢了。
钱老娘喜欢段美美,因为段美美性格很好,手脚也麻利,但是她爱这个女孩子的方式,就是让她“稳定”。
天杀的稳定!
为了姐弟俩吃上一碗饭,就把一个女孩子投入到一段她根本不想要的婚姻当中,代价嘛,是这个女孩子的一生。
其实大多数的老太太眼里,女孩子的一生可能都没那么重要。
如果你问她们为什么女孩子的感受不重要,她们就会带着一点世故的骄傲说:“相信我,老娘这么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男人都是一样的。”
听着她们会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和身边人的无数细节,你只有一个感受:
如果你落在了渔网里,不挣扎是最好的解脱。
接受这张网,是你的宿命,也是这个性别的归宿。
听着钱老娘的絮叨,段美美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老娘,你也五十七了吧。”
“怎么了?”
“范老板五十,你女大七抱金鸡,为什么你不嫁给他?”
“阿弥陀佛,”钱老太太念了一句佛,“人家也得看得上我!”
“我不嫁。”
第二天段美美去厨房吃饭,发现自己和弟弟的饭盆碗筷被扔在泔水桶里,她生性好干净,蹲在桶边就哭出了声。范老板踱过来,在一边轻声说:“五十贯而已,还了,随你哪里去。”
那天的段美美咬碎了牙,她一步冲到范老头面前,和她四目相对,愤怒的眼光恨不得烧化了这老儿。她一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