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的指尖搅动水面,涟漪碎了沉思俏脸,臂弯手肘的伤口历历在目,若不是她事事冲在最前头,这般白皙凝脂也不会徒增疤痕。
小姑娘叹了口气,水温不烫可包裹着受了凉的膝盖骨就似能渗透皮肤沁入骨髓一般,暖暖地将那些微弱的刺痛都化去,不憷也不酸,陆以蘅趴在木沿,软纱拂过山水屏风,她难得惬意的想要休憩片刻。
小炉熏香似能安神,雨点落在屋檐也落在耳畔,渐渐地成了迷乱节奏,浑身放松的陆以蘅眯着眼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似觉有毛茸茸的爪子正搭在自己微凉出水的手臂上,她嘟囔了一嘴想要拂去,身子在水里一动就突地往下沉去,吓的陆以蘅腿脚一软惊醒了过来。
是六幺。
黑猫儿被她这激灵吓到了,瞪着橙黄的眼睛跳开了一丈远,陆以蘅松了口气,她不小心睡着了,兴许就眯了一会儿,水温还暖着甚至比方才还要烫热,陆以蘅有些恍惚,案几的红烛燃了半截烛泪,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发尾已被人轻轻掬起正细细的拉扯梳理。
陆家姑娘倒抽一口凉气,惊了个趔趄,半个脑袋都沉进了水中。
“别动,眠月已经添过水了。”懒沉的嗓音与微弱的花香早已预示来人,凤明邪不知何时坐在她身后,陆以蘅挽发的长簪被抽走,雨水打湿的凌乱乌发如今正叫那男人用犀木梳子一缕缕梳理。
陆以蘅僵硬着身子一脸窘迫哪敢动弹,混账王八蛋!
她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啧,本王听到了。”男人挑眉,用膝盖想都知道她这嘴里能冒出什么。
“咕噜咕噜”,陆以蘅没说话,嘴里一个劲呼着气,水面便都是泡泡,得,定是在怨怼。
有些傻不愣登又颇显娇憨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叫凤明邪开了坏,鸦色青丝顺滑的仿若缠绕在指尖的绸缎锦丝叫人爱不释手,小王爷这般皇亲国戚大概一辈子没有“伺候”过人,可手底下却温柔的很,像是在对待什么小心翼翼的珍品。
“这么着急淹死自个儿?”男人扶额,这姑娘恨不能将脑袋都埋进水去。
陆以蘅这才稍稍往上挪了两寸,水珠带着梅花顺着削瘦白皙的肩头滑落,也同样浸过永远消褪不去的伤疤。
碍眼。
凤明邪瞧见了,沉眸一掠,将干净的锦帕轻轻擦过她的长发以碧玉小簪替她挽起,一丝不苟。
“水中添了福容、龟脌,对你的膝伤极有疗效,香炉中置了宁神草,否则要你安安静静呆上三盏茶的时间怕比登天还难,”男人寥寥几句似还在惋惜这姑娘浅眠又防备,醒的太过轻巧,“眠月,伺候。”
小丫鬟应声,男人的脚步已出了堂门。
陆以蘅还怔愣着神,眠月已将新的热水提桶倾倒询问着陆小姐可还觉得舒适?
却见她置若罔闻失神咕哝,眠月笑吟吟的:“王爷随性惯了,鲜少留宿内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这儿,奴婢若是照料不好,还请陆小姐多担待。”
这话就有意思,小王爷做什么出格事那都有理有据的,这寝殿平日里连男主人都不爱宿,你陆以蘅却是第一个他愿意带回“家”还吩咐着要好生照料,不,是亲自来关候的姑娘。
可见这份宠爱和青睐,无人可及。
陆以蘅不置可否,你若说这家伙是个正人君子,他偏爱调侃作弄惹一身fēng_liú桃花债,可你若说他是个多情当浪子,对上那山眉海目缱绻温情时却可以不沾任何qíng_sè与企图,正风做派的叫人诧异,瞧啊,他甚至还抢在陆以蘅发问前解释了所有的缘由,仿佛今夜早就备下了一场“请君入瓮”,想起他早在离开泗水时便不动声色安排下了青鸢作伴,陆以蘅又喜又气却还舍不得当真恼了他——这家伙心细如尘叫人毫无怪责怨怼的反驳理由,所以,你不得不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的确是个混账王八蛋。
陆以蘅掬起一捧水打湿了脸庞。
凤明邪踏入正堂时凛风裹挟着长袍将五彩雀羽席卷,好似手边还留有鸦色长发的余香,男人心下不由一笑,六幺跃上桌案团成了圈儿,玩,眼也未抬:“可是岳池有了消息?”
他似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堂下发问,声音一落门外已闪入人影,正是送了明惜小公主回来的东亭,同是一身湿淋淋的,他不敢先行退下,将藏在怀中的书信交给凤明邪。
男人一目十行未有表态。
东亭站得直挺挺,衣袍上的水珠都淌下了一滩水渍,他悄悄抬眼看到了小王爷手中的铜环身体微微一僵,想要张口却立马又打住了声。
凤明邪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回身时耳畔落下两片白梅,正是陆以蘅为他扶髻的花枝:“去换身衣裳,别闹了病。”
东亭抱拳告退,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高高在上的男人一眼,只见他将那信笺掷入了炭盆,火光一瞬就销毁了白纸黑字。
护卫神色暗沉扭头险些撞上了迎面来的陆以蘅。
“亭大人。”那姑娘抢先开口打了招呼。
东亭似被吓到梗了脚步,忙俯身低首擦肩而过。
“见鬼似的……”陆以蘅嘟囔着进屋才发现,东窗玉案上的小瓶中插着的不是花枝,而是当初自己从夜市上买来的那支送给凤明邪的小糖人。
这家伙妥善收藏了那么久?
“想尝尝?”男人听到了脚步也瞧见她的目光,抬眼一愣,难得这姑娘不是大咧咧荆钗布裙的模样,宫里的织金软衫似带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