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别部司马,不是都尉麾下的长史、丞,路都尉对我无有管辖之权。”
虽然腰间的铜印黑绶让人低了一头,但李陵还是挺直腰杆,再次伸手打掉路博德的爪子,看着这位老将,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路校尉对此有异议,我们可以一同上书,让陛下和任监军裁决。”
“在此之前,路校尉对我部无有任何管辖之权。”
作为备受陛下青昧的年轻一代,李陵不担心自己会迎来“不公”的裁决,也不认为陛下会选择支持一位只有经验可以称道的老将。
其实,光是路博德本人丢掉侯爵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只是夹杂在一大批列侯猪当中,显得不太起眼罢了。
“……相反,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这老家伙一咬牙,直接把自己绑了,狠狠打上几十棍。”
“毕竟,自己把老家伙气的够呛,真抓起来抽棍子也没办法。”
意识到这点,警惕地看了脸色发紫的路博德一眼,李陵慢慢扶剑后退,从稍稍和士卒脱节的位置,退到士卒当中。
“……”
作为一个混迹军中几十载的老行伍,几乎在李陵后退的瞬间,路博德就意识到李陵的担忧。
只不过,路博德脸上泛起的不是后悔,而是可笑: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能和你个小屁孩过不去,带人把你揍了,绑到旗杆上挂起来?”
“不敢,只是老将军一向训人训惯了,我担心老将军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啊。”
看着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可靠士卒,李陵的胆气又涌了上来,推开拦路的士卒,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和路博德对视。
“哈哈。”
冷笑两声,路博德猛地沉下脸,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量着李陵,阴测测地说道:
“元封四年秋八月,陛下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干扰亭隧修筑,意图抢占亭隧的狂徒拿下!”
“啊?”
淡定神情瞬间破功,李陵双眼瞪大,急忙略过路博德,向亭隧里看去。
原来,除了这面吸引眼球的墙壁外,亭隧内里已经破败不堪,家徒四壁不说,还四处透风。
一位位髡钳的城旦罪囚在军士们的监督下,用他们的肩膀和绳索,嘿呦嘿呦地搬运沉重木石,或是堵塞缺口,或是重新建立墙壁。
“哗啦,哗啦。”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上百手持长矛大盾,端着强弓劲弩的士卒就从中冲出,把李陵一行团团围住。
一些听到对话,跟着出来的罪囚们也纷纷怒目相视:
“竟敢打亭隧的主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们这些罪囚的唯一活路就是修好亭隧,将功赎罪,你这人是不想让我们活啊!”
“将军,这些人鬼鬼祟祟地观察咱们好一阵子了,我刚才干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远处土坡上偷偷看咱们。”
一连串的声讨中,一名老罪囚突然抬手指向李陵,开口说道:
“将军,这个人偷看咱们的时间最长,肯定有问题!”
“我不是在偷看,我只是在观察……”
李陵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但说出话却显得十分苍白。
“什么观察?你就是在偷看,就是在打着抢的主意。”
余光一瞥,发现路将军的嘴角微微上扬,聪明的罪囚哪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当即就提高嗓门,不顾眼前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剑,直直朝着李陵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别遮掩了,你威胁路将军的话,俺们都听见了。”
“别解释,你就是想要抢走俺们好不容易修好的亭隧。”
“我……”
那腰间的铜印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罪囚完全无视了二人的地位差距,看着站在士卒前的李陵,直接开口威胁:
“我什么我?现在扔下兵刃,看在同袍的份上,只是一顿皮肉之苦罢了,若是不肯……”
“刷刷,嘎吱嘎吱。”
长矛大盾往地上一磕,强弓劲弩缓缓拉开弓弦,肃杀之气充斥了亭隧前的小天地,周围的士卒们很配合地做出了实际意义上的威胁。
“就算人能临时召集,武器甲胄也不能,一定是在我来之前,你就安排好了。”
“老东西,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给我好看?!”
脸色一阵青红,李陵到底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考验路博德的底线,咽下了嘴里的话。
“好,老将军技高一筹,李陵甘拜下风。”
只见,他狠狠瞪了远处那个一改方才怒火阴沉,开怀大笑的老家伙几眼,放了句场面话,就反手一插,将佩剑插在面前,干脆地认了怂。
“哐当,哐当,哐当。”
老大都怂了,做小弟的,自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道理。
一连串的兵刃落地声响起,十几把刀剑掉了一地,跟着李陵前来的士卒同样十分干脆地放弃了武装,全身上下能称得上装备的,也只剩下身上的甲胄。
“甲胄……”
想了想千石司马光屁股的场景,罪囚跃跃欲试地看向李陵。
“刷。”
压下的怒气上涌,李陵拔起面前倒插着的剑,一声不吭,红着眼就要上去拼命。
“哎哎哎,甲胄就不用脱了,光扔兵刃就够了。”
“毕竟是同袍,让人家脱得光溜溜的在秋风中挨冻,这像什么样子?”
路博德那讨厌的声音从远处适时响起,压下李陵心中的冲动。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