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久久紧闭的房门才打开,雨水一停,唯有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房檐接连落下,融入雨后一片新绿之中。
沈雾抬起头,迎面是沈君珏温柔乖巧的浅笑,他愣了一瞬,紧绷的眉间骤然舒缓开来。
“玉柔有心了,过来歇歇吧。”沈雾带着沈君珏往书房走去,他知道沈君珏在乎他,也知晓她心中满是疑惑。
雨后的王府人迹更加稀疏,一路走来,除去端着药罐杯碗朝房间而去的下人,几乎不见其他人。
沈君珏将沈缘留在门外把守,她同沈雾进去,书房内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这里清净,没有其他人。”沈雾亲自给沈君珏倒杯茶。
茶壶就架在书房中的小火炉子上,壶里头一直温着热茶,看样子沈雾经常在这里喝茶。
站了许久,沈君珏早就渴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顷刻间花香与茶香裹挟着冲上脑门,顺着通身经脉,一股清爽细腻之感涌遍全身。
“皇兄的茶还是如此特殊又动人。”沈君珏称赞一声,抱着茶杯又喝了一口。
“在有些人眼中,这已算不上茶了。”沈雾低头饲弄着茶具,“你想问我为何无法传唤太医吧。”
沈雾如此直接,倒教沈君珏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沈雾倒是不介意,似已经习惯了,他慢慢悠悠开了嗓,声音清亮依旧如人含笑,面上却苦涩得不行。
“其实早在数年前,我便无法传唤太医,现下整个王府之中,唯有杜静娴能把太医叫来,这还是看在高山王的份上。”沈雾一直拨弄着茶叶,头也不抬自个闷声说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传过太医,即使病了也没有,今日事出紧急想试一试,还是不行。”
沈雾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摆头。
“今日多亏你了,若不是你在,恐怕……”沈雾叹一口气,“外人皆知我是皇子,可没人知道除了他们敬我一声殿下,实则我连普通人家的公子也不如。”
心里的苦涩,沈雾还是头一次跟子予之外的人说起。
倾诉之情似撕开堤坝的洪水,只要开了一小个口子,便再也抵挡不住。
“我的母妃出身不高,她不大受人待见,所以自小,我也不大受人待见,后来母妃没了,便只剩我一人。”沈雾捏着茶杯如酒杯,说着说着,眼神逐渐涣散,“我与你们不同,你们是皇后嫡亲的皇子公主,我不是……”
“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们,从来不嫌弃我的身份,待我如亲兄弟一般。”
从沈雾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沈君珏惊呆了,她只知道她的二皇兄待她一直很好,却不知这种卑微的苦涩,在沈雾心中藏了这么多年。
“皇兄,别说了。”沈君珏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按下沈雾的手,紧紧抓着,“你是我的兄长,不论如何都不会变,太子皇兄也是,三皇兄也是,兄妹之间不论权势,只论感情,我只知道你对我们都好。”
沈雾的手轻轻搭在沈君珏的脑袋上,想同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可是触碰到的只有满头的珠翠。
“玉柔,没那么简单的,皇宫里的事都没那么简单,但你要记住,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否则,今天这种事会反反复复出现……”
直到你自己也丢了性命。
说到这,沈君珏不禁更加好奇,子予到底是身份身份能让二皇兄如此神伤。
“皇兄,子予现在好些了吗?”也不知道现在太医出来了没有。
“多亏了你,子予救过来了,不过太医说了还要休养好一阵日子才行。”沈雾轻叹一声,“我与子予是生死之交,这么多年相互支撑着走过来。”
当年子予只是个在冷宫侍奉的小奴才,沈雾住在宫里,但没人管他,他便整日在宫中闲逛,一次无意中误入冷宫,沈雾遇见子予一见如故,两人便经常见面,一同玩耍。
某天沈雾病了,几日没去冷宫找子予,子予便偷偷跑出来,循着沈雾以前说过的话找到了他的寝殿,偷溜进来。
子予得知沈雾病了没有药治,便冒死偷药来救沈雾,沈雾这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沈雾用尽一切办法把子予弄出冷宫,给了他一个新身份,取名子予留在身边。
日子一晃,便是将近二十年。
“冷宫……”沈君珏在心里嘟囔,以前冷宫里还有侍奉人的小奴才吗?
“表面上我与子予是主仆关系,实际上早已把他当家人了。”子予叹一口气,“只是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怕连他也保不住。”
沈雾头一次对别人说起他与子予的故事,这些不为人知的经历,在他心里尘封了十多年。
“皇兄,你不用担心,你是皇子啊。”沈君珏被沈雾岔开了思路,忘了纠结冷宫之事,转过头细声安慰他,“你还有玉柔呢,玉柔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有,还有……”
她本来还想说“你还有王妃”,但说不出口。
“我也对不起她,就不连累她了,她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沈雾知道沈君珏还想说谁,他抿紧双唇一遍又一遍摇头,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罢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让府上给你安排了午膳,我再去看看子予。”
沈君珏心中五味杂陈,杜静娴母家家世显赫,希望皇兄的两个孩子能好过些。
“对了,今日这番话,我未曾对任何人说起……”开门前,沈雾特地叮嘱沈君珏。
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