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留长发是在高考前半年左右,在那之前,一直顶着不长不短的寸头,从来都没有好好收拾过,哪怕周围的男生很早之前都已经开始注重外貌,或染或烫,可是顶着寸头的我总是没有任何的想法,没有过自我审视,自然不存在羡慕或者自卑。
于是这个留头发的想法来的就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在一个不眠之夜悄然的出现在脑海,想要从一头板寸逐渐的齐肩,及腰,触地。这想法过于天马行空,让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时的冲动,但是试试看,有没有损失。
于是从那之后我就度过了一段相对艰难的时光,改变不是易事,尤其是当身边的人都对我的改变报以否定态度时。不过我也很幸运,态度只是态度,没有人用强硬的手段来改变我的选择。
六个月的时间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要我去剪头发的旁敲侧击,每次从学校回家,有意无意间总能听到一句“头发这么长了?抽空去剪了吧。”这一度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过于特殊的异类,不过那时把自己的想法坚持了下来,是到目前为止我也十分庆幸的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发长的很慢,九个月的时间过去,也不过是从板寸变成了一个普遍意义上短发女孩子的长度,我又不收拾,再加上瘦弱的体型,于是走在校园里被人认错背影成了我逐渐习惯的日常。
多少有些困扰,不过顶着这样的一头乱发,也是让我认识了老胡。
军训大概是新生的第一节课,酷暑之下,万分难熬,我这个身形瘦弱的男孩不过三天时间就跟正常受训的队伍脱节,被教官拎出来坐在了病号连的板凳上,虽然心有不甘,可是那也是我第一次认识老胡,一个从身高到长相都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当然,还有和我差不多长的头发。
忘记了那时老胡是什么表情,当时光过去,甚至我也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不过我从未想过在人群中能够见到一个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人,现在回头看去,心里还是有几分奇妙,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被太阳晃晕了眼,或者是因为垂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模糊了线条,不过我还记得,老胡那个时候和我相比有些偏胖,虽然跟一个一米七出头才一百斤左右的男生比起来,大多数人都会有些偏胖的意味。
病号连的日子还是无聊,当我一个上午写完了一个连队所需的通讯稿后,剩下的也就是在操场上晒太阳,虽然我经常带去一本可以随看随停的书,但是老胡耐不住寂寞,于是休息时聊天成了我们之间常有的消遣。
老胡学的音乐,嗓音低沉浑厚,天生的男中音,他一开口我总是觉得自己直接被甩了七八条街,不过他看我写的通讯稿时,也常常感慨为什么他没有我的文笔,于是经常性的相视一笑,然后耸耸肩,转过头去看烈日炙烤下的绿色海洋。
老胡很腼腆,和其他坐在病号连的音院学生都不一样,不过这点倒是和我很像,可能这才是为什么他成了我跨学院好友的原因,外貌可以引起人沟通的兴趣,可是想长久维系关系,毕竟还是要能聊到一起去。
军训后半程,教官的要求基本也都放松了下来,毕竟师范类院校,女生多,他们也不是很忍心下狠手,况且教官也是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也都喜欢热闹,于是每到晚上快要解散前,训练场上多出了一个连活动的环节。
这大概是新生之间最容易认识的时候,不论班级,不论院系,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那一个小小的舞台上,操场旁的白色大灯打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打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身影的侧脸,于是那个位置成了众人的中心,成了唯一发光的一个点。
其实那里更多的是艺术系学生的舞台,虽然我已经记不清楚都有谁站在那里,不过我还想得起大多数人开嗓时那几个喇叭的轰鸣声,我还记得舞蹈系的女生做空翻时的全场尖叫,不过自始至终,老胡始终坐在我身边,不管怎么撺掇他,他稳如泰山,一动不动,是和我一样的,在黑暗中沉默不语的雕像。
我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不过他只是翻了翻白眼,然后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留长发。”
于是我幡然醒悟并哑然失笑,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刻板印象,即便是大多数人想做,也不代表着所有人都愿意,人群中,总要有几个我这样的所谓“怪胎”。
于是我反问:“那你留头发又是为了什么?”
黑暗中,我看到老胡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他终究没有解释原因,可能,仅仅是喜欢就已经足够。于是我又发现我们之间相似的一点,虽然这一点可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青春不缺乏躁动,尤其是当我们坐病号连的一群人,虽然各有各的原因,但是看着大部分同学都在动,而我们只能坐着的时候,被孤立的感觉总是悄悄的出现在心中,然后让躁动更为迅猛的占据每一个角落。
老胡想要下场热身,可是被导员死死地按在位置上,强行坐板凳,然后和我们一起看着身着迷彩服的女孩绕着操场跑圈,看着一滴滴的汗水落在跑道上,激扬起一抹又一抹尘土,大概多数牲口都热血澎湃,然而我和老胡却是内观自在。只是我是不想谈,老胡是自带。
老胡有个青梅竹马,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大多数文学作品里那么缠绵复杂,也就是从小玩到大,一直以来平平淡淡的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