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竟然这么快就康复了,朝臣们自然要好奇的。于是多方打听之下,很快得知宫中来了一位神医,妙手无双,而且是钱昭媛千方百计从民间找来的。众人恍然——怪不得昨日皇帝忽然下旨,钱昭媛封昭仪,其长兄钱国文更是从户部一小小主事直接被擢升为户部员外郎,钱家这一夜之间鸡犬升天的架势,令许多人侧目,头脑灵活手脚快的都开始上门巴结了。
钱昭仪和钱家是如何春风得意暂且不提,易深却敏感觉察出了异样。神医到底有多神他还不知道,但是对方出现的时机和方式未免过于巧合了。而且,他隐隐觉得,皇帝如今的状态,不是很正常,虽然看着很康健,只是会不会太康健了?
李梧为了让他避嫌,回京后基本没有与他联系。下朝后易深独自步下台阶,脑中琢磨着自己是否应该想法去见见李梧,问问这事与他有无干系。
后面追上来一个小内侍,小跑到易深身边叫到:“易侍郎留步!”易深回身看他,那小内侍满脸堆笑:“大家请侍郎移步勤政殿手谈一局。”
易深跟在那内侍身后逆着下朝的人流拾级而上时,同时也迎上许多道来自同僚的或艳羡或妒忌或疑虑的眼光。易深神色淡定,脚步从容,一派光风霁月,倒是令人不敢小瞧了。
勤政殿里,李昌吉已经端坐在棋盘旁,若有所思的样子。易深行礼问安,李昌吉也不多言,笑笑让他坐下,二人便开始专心对弈。
皇帝与易深下过三次棋了,这回是第四次。棋品如人品,前几次李昌吉的棋风比较谨慎稳健,步步为营,颇为在意得失胜负;这一次却一上来就攻势凌厉,且落子迅速、险招迭出,胜负心昭然若揭。
终是易深落败,劣势十分明显。皇帝觉得很不尽兴,拈须呵呵笑道:“保明棋力朕怎会不知?定是你不尽力!来来来,咱们再来一局!”
易深推辞不过,两人果真又下了一盘,易深每一步都思索许久,但依旧是输了。易深起身谦恭道:“陛下棋艺深湛、杀伐果决、且深谋远虑,臣甘拜下风。”
李昌吉心情十分好,朗声大笑,命易深坐下,问道:“保明只是还年轻而已,待再磨炼几年,朕只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话是在影射什么吗?易深不确定,于是回答时更加谨慎:“陛下的气度和谋略,哪里是磨炼得来的?臣早年便听闻陛下自幼由先帝亲自教养,十岁在太宗与朝臣议政时旁听,太宗有意考教陛下学问,小小年纪的陛下竟说出‘明主愿闻其过,不求闻其善’这样的话。这些其实凡人可能企及的?”
张里轻手轻脚走近皇帝身边,禀道:“陛下,张神医来为陛下施针,现正侯在殿外。”
李昌吉“唔”了一声,易深马上躬身告退。往外走时正与一人照面,那人衣着、长相都是平平,但目光与易深相对的那一瞬间却令易深心头猛地一跳——那双细长的眼睛中似乎掠过两道光,直射进人的心里去。
出了门,易深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那人身影已然看不见,但那双奇异的眼睛仿佛依然在他的眼前晃。
今夜必须去一趟卫王府了。
“怎么突然过来?”李梧意态闲适地靠坐,虽然这样问,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意外。
易深知道李梧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疑惑:“张乘风可是六郎的人?”
李梧轻笑一声,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果然!
易深更加疑惑,“六郎何必多此一举?任凭事态发展,岂不是最省事?”
李梧把玩着手中那只青瓷茶盏,有些出神的样子。易深不敢催促,好在他也是十分耐心之人,便也只是静静等待。
“若是任其发展,不知会要多久——我等不了太久。况且,我卫王府与皇帝之间的事,最好不要波及大虞百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兵戈相见。想来想去,上上之策便是左右皇帝的心神,令其不知不觉间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失尽人心;而我卫王府是被逼入绝境,不得不自救。如此一来,最终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操纵人的心神?这要如何做到?”易深震惊了。
“这便要看张乘风的本事了。”李梧淡笑,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易深恍然,眼前又浮现出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细长诡异的眼,看来这个张神医的眼是藏着什么玄机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易深也曾从书中或者乡野闲谈中得知这世间有人天生便有异能,比如有人能与鸟兽沟通,有人火烧针刺刀割皆感受不到疼痛等等。
但能操纵别人心智,想想真是太可怖了。
“你可知这是谁的主意?”李梧忽然问道。
这就奇了,易深想了又想,难道李梧身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聪明人么?
“保明不知,还请六郎明示。”
“是阿蔓。”轻轻巧巧几个字,却震得易深张口结舌。
他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呆样让李梧忍住不笑意。
“怎么会是她如何知道?”
“她也并非有意。”李梧也不在意让易深知道,“只是那日她随口说起,自己从前在易府看过一本不知何朝何代的杂记,里面有个异人,能够引导别人不知不觉间泄露心思,并且还能令这人按照自己的指令做出特定的行为,事后却丝毫记不起,便如操纵傀儡一般。倒是提醒了我,以前曾听谢四酒醉后提及,他们岭南那边也有这么个奇人,不但精通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