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深不再多问,想想这个法子确实更好,也更不露痕迹,于是笑笑:“心事为病,心病为灾。六郎这个因势利导的法子,确实高明!”
“佛经有云:‘凡所有相,皆为虚妄。’皇帝心中执念深种且不自知,恐怕最后执念变为妄念,反噬自身。”李梧将茶盏放下,发出轻微“喀”的一声。
易深知道谈话结束了,起身告辞,最后道:“我明日一早传话给将明、谢四和我们在各地的人,即日起提高警惕,不放过任何异常,做好万全准备。”
李梧颔首,“甚好。”虽然可能最后用不到武力,但准备周全总是没错的。
已过子时,易深回到家中之后却并未马上休息,而是将自己书房的所有书籍浏览了一遍,将所有杂记野史翻看一遍,并没有哪本记载了阿蔓所说的奇人异事。
易深闭目,细细回忆自己从前在凉州和宁州时书房中的藏书——他生来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半晌后睁开眼,幽深眸底一丝暗光流转,易深已经十分肯定,阿蔓绝不是在易府的藏书中看到类似事件,她说了谎。
那么,阿蔓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而且必定是她进入易府之前就知道的——这样的事,恐怕不是一个乡野丫头胡乱编造得出来的,但若说是她幼年所见所闻,又为何不直言,而是假托书中看来呢?
阿蔓,似乎藏着秘密,而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至于李梧,他是否也如当初的自己一样,全不知情呢?
皇帝现在对张乘风是奉若神明,张神医不但医好的了他的内外伤,而且在张乘风的调理下,他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强健,令他时时感到生机勃勃,简直如同重活一回。
张乘风此人颇有世外高人之风,不但拒绝了皇帝的高官厚禄、重金赏赐,还多次求去。李昌吉哪里舍得放人,软硬兼施将张神医强留下来,并且将东北角一处闲置的宫室指派给张乘风居住修行。
听张乘风说他少年时的奇事,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农家子弟,有一夜睡梦中见到一位白须白发的神人,神人将一本天书交给他便消失了。张乘风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头脑清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竟又无师自通了包括医术在内的几样本事。他虽未出家,却因这段奇遇而开始清心寡欲,居家修行,潜心钻研养生修仙之术。
李昌吉对奇人异术十分感兴趣,命张乘风演示给自己看。张乘风本来不愿示人,但皇帝之命也不敢过于违逆了,便勉为其难露了一手——他随口说出皇帝早年的几件隐秘事,且连时间、地点等等都一丝不差,李昌吉被惊得目瞪口呆。
自那之后李昌吉对张神医更加信服,尊其为天师,且每日都要召其与自己谈些天书中记载的养生、修炼之秘法,越听越觉有理且动心,自古以来,那个帝王不想要千秋万代、长生不老的?就算不能长生,如果能够长命百岁,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李昌吉照着张天师传授的功法修习了一段时间,辅以天师亲手炼制的丹药,果然觉得精神更加健旺,身子似乎都有些轻飘飘的了,于是很快便沉迷其中。
李昌吉心急,恨不得早日脱胎换骨、身归蓬莱,但李姓江山、祖宗基业却是自己不能割舍的,更不能让那卫王父子捡了便宜去。若能早日解决了卫王府这个心腹大患,那么自己也就能高枕无忧地潜心修行了。
李昌吉连日心中都在苦思该怎么解决掉这件事,李宗勉父子十分狡猾,从未留下足以让他发难的把柄。原本还指望着骄恣跋扈的李梧早晚闯出大祸来,到如今也落了空,何况这几年来李梧还颇立了些功勋,在朝臣与百姓中有不小的威望,轻易动不得。
李昌吉心情不好,张里试探着询问:“大家,要不要宣贵妃过来?或者请易侍郎陪您手谈一局?”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棋道万千,‘以静制动、诱敌出击’也是其中之一,正适合打破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又对峙的状态。况且,只要让卫王府看到可乘之机,捺不住性子先动手,那么乱臣贼子的罪名,他们是死也摘不掉了。
李昌吉在心中反复推演谋划了一番,最终觉得可行,不过其中很关键的一步需要一个绝对忠于自己的人去做。他心中跳出一个个人选,最终又一个个否决了——关乎自己的性命江山,他谁也信不过。再说,那帮整日自诩忠心不二的朝臣们效忠的究竟是他李昌吉还是李家,谁又说得准呢?若是后者,那么只要是他李家子孙在那把龙椅上,就算换了李宗勉或者李梧,于这样的臣子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及此,李昌吉额角青筋暴起——满朝文武,竟然挑不出一个自己可以性命相托之人!他只觉悲愤又无奈,眼光无意中扫到立在一旁的张里,然后目光便再也没有移开。
张里被皇帝沉沉的目光盯了片刻,膝盖一软,扑通跪倒不住磕头:“大家,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请大家责罚!”
“不必惊慌,你且起来,过来。”
张里连滚带爬地挨近皇帝身边,身子躬得低低的。李昌吉在轻轻说了几句话,张里的脸从迷惑不解再到不敢置信,最后欣喜若狂地跪倒大呼:“谢大家!谢大家!大家放心,奴婢定不负圣望!”
李昌吉心中满意,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得的冷笑——这个人,只有紧紧依附、忠心于自己,才能够永享富贵荣华,他用着也才完全放心。
第二日,皇帝下旨,自己需要静心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