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蔓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匆匆赶去董晖的院子,这里的仆役见是她自然是不敢拦的,连守在寝室外的西川都毫不犹豫地掀帘请她直接进去,只轻轻提醒了句:“小将军昨夜回来倒头就睡,直到现在还未起身。”
阿蔓这才发觉自己太心急,竟忘了他连日奔波辛苦,需要好眠。而且西川既这样说,那董晖自然是一切安好,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嘻嘻说自己晚点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阿蔓极力不去想昨夜:那时李梧的样子明明也是累到极点,怎么还有心情先潜进她房中
阿蔓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怕紧跟在她后面的桃儿看出来异样,紧走两步稍稍拉开距离。
昨夜后来虽然李梧什么也没做,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在她榻前默默伫立盏茶的功夫便转身去了,但他当时那眼光阿蔓觉得别说自己活过两辈子,就算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十四岁少女,也不可能看不懂那其中显而易见、不容错认的情意。可是李梧,他那样的人,怎会
他离开后阿蔓马上跳下榻叫了还呆愣在院门口的巧儿进来问话,果然,据巧儿说当她发现李梧人时,他已经站在了阿蔓寝室门外,而且与上次梦魇时一样,除了近身守着阿蔓的侍婢,谁也没发现李梧来过。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阿蔓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董晖直睡到未正才起,听西川说阿蔓一大早便来探望,心中高兴,一面梳洗,一面命人去告诉阿蔓,等下在靖北堂见。
阿蔓备了许多两人素日喜爱的饭菜,看着两人狼吞虎咽,唇角不觉弯起。
董晖讲了些战场上的经历,特别是带二百玄甲骑直取突厥可汗王帐营救李梧等人那一段,董晖提起仍心有余悸:“若是晚一刻赶到,六郎怕是凶多吉少!韩集那老匹夫!六郎你说,是不是皇帝给了他”
李梧笑容嘲讽:“若是真有不测,确是遂了心愿的心愿,不过我倒不认为,韩集是有意置我于死地——这老家伙一向顽固自大、六亲不认,却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你何时见过他与任何派系过从甚密了?而且他又是先帝时的老将,我这位堂兄只怕未必就能驱使得动。”
董晖叹气:“皇帝这心思唉,这次易大和谢四又立新功,若不是易保明献计借助天气之便,化劣势为优势,还及时带着援军赶到,我和谢四还真没把握能那么顺利靠近突厥大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大才难得,易保明果然没让我失望。”李梧颔首,神色坦然地将视线投向阿蔓,语气温和:“这两日把府中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回京了。”
董晖忙着交代、安排自己卸任河西黜陟使后的边关军事,府中打包之事肯定不敢指望李梧,只好全托付给阿蔓。阿蔓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东西只拣最要紧的收拾,仆婢大多是本地官商所赠,因此问了他们自己的意愿——想跟着走的带上路,愿意归家或者回原主人那里的放他们自行离去,有些实在不知如何处置的,比如那些一直被冷落在偏院、非婢非妾的美女,阿蔓只得去问李梧的意见。谁知那煞神二话不说,让进喜全部带走分赏给此次立功的玄甲、虎威骑将领们。
阿蔓心中不忍,但更明白对这些命不由己的女子来说,这样的结果也许还算不错。
黜陟使来时是微服,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那日却是全城百姓夹道欢送,人群一直延伸到城外十里,牛车中的阿蔓深切感受到了人们发自内心的拥护和爱戴。
民心,普天之下只一人可以拥有。
凉州到京城路途遥远,这一行人数不少,又带着许多箱笼,走走停停,饶是如此,阿蔓还是觉得在车上颠簸得五脏都移了位。今天又是如此,车夫听见身后女子的声音,马上停了车,巧儿桃儿一边一个扶着虚弱的阿蔓,趴在车辕边呕吐不止,直到把早上勉强吞下去的那点干粮全部吐干净,连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两婢正吓得面无人色六神无主,就听得马蹄声由远处迅速逼近,眨眼就到了跟前。李梧飞身下马,伸手攥住阿蔓一直手臂,另一只手拂开她脸上乱发,轻轻抬起她惨白的小脸。
阿蔓浑身无力,软软靠在桃儿身上任他检视。李梧眉头深锁,冷声质问:“不是让你们有事就马上禀报吗?怎么等到这般严重了?”
两婢慌忙跪倒不停磕头,抖如筛糠,口不能言。阿蔓视线朦胧却也知晓李梧这口气定会吓坏两名无辜的侍婢,强聚起一丝力气,拽住李梧衣袖:“六郎,别”
李梧注意力马上转移,视线盯着衣袖上那只素白小手片刻,下定了决心。
被李梧猛然腾空抱起的瞬间,阿蔓惊叫了一声,不过声音太微弱,只有李梧听到了。他侧头看了看小姑娘惊惶瞠大的眼,唇角一勾,把人抱得更紧。
阿蔓被他小心抱上马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怀紧紧贴靠上来。阿蔓软着手脚挣扎,腰肢却被一双铁臂牢牢禁锢,耳朵敏感地感受到近在寸许处的温热呼吸,随即听到李梧微哑低沉的警告:“别动!车内颠簸窒闷,出来吹吹风,也许能好过些。”
李梧护着阿蔓靠在自己胸前,收着缰绳控制胯下宝马走得平缓。阿蔓心知两人这般实在不妥,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枉费她一直小心翼翼谨守本分?
虽说对李梧的心思有所领悟,但阿蔓对此只有惊,没有喜。她不是铁石心肠,怎会不感激李梧待她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