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过饭,来到兰园。
萧明上前叫门,青伶开门问道:“四位今日又是有何事?”
他竟然像是已经知道了一般,开门问询,没有一丝迟疑。
萧明越来越确定,他是录灵,因而可以感觉到《太阴录》的到来。
“我们实是觉得魏家班从此没了,太过可惜,所以想再找魏班主聊聊。”萧明道。
青伶想了想,道:“几位里面请。”
随他来到后面的会客厅,萧明发现,才不过一夜时间,这魏班主好像又苍老了些,就这样子,别说登台了,走两步都得喘。
魏班主要站起来迎客,长凌赶忙拦下:“班主请坐,不必起身,我们是小辈,当不得班主起身相迎。”
萧明看了看长凌,他应该跟自己想的一样。
四人落座,萧明道:“班主,我听了外头对魏家班的评价,都一个劲的夸赞。
要是以后真的不演了,岂不是太可惜?
我们四人家中是做生意的,买卖连着买卖,算是世交。
今年刚接了家里的班,以后就要常跑这条线了,还想着往后路过此地,能来听听魏家班的戏。
就这么没了,实在可惜。”
他分外惋惜,魏班主也是叹息连连:“族有兴衰,人有聚散。
没有永远红火的戏班子,所以我才想趁能唱的动,好好的,跟大伙告个别。
从前啊,也有不少路过此地的人,来听戏。
还有些是常客,一个月去时来一回,回时再来一回。
有好些人,我现在还记得……
你们也说了,刚接了家里的买卖。
这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戏,往后你们会找到属于你们这一辈的戏班子。”
萧明又道:“魏班主可是为钱发愁?
我们家中是做生意的,凑些钱该可以将这园子买过来。”
长凌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有钱,但是还不想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买一个快塌了的园子。
魏班主还没答话,青伶先道:“怎敢如此劳烦四位。
四位能这般看得起我们魏家班,青伶和班主都很感激。
虽说四位家中经商,不缺钱财,但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都是四位和长辈们的辛苦钱。
我们虽然穷困,却也当不起四位如此大的恩惠。
再来,班主年纪渐大,青伶亦不懂经营之道。
四位买了园子,也是浪费钱财。”
他这话乍听似乎句句为他们着想,实则漏洞百出,过于牵强。
萧明刚想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做文章,长凌忽然咳嗽了两声,一个劲地清嗓子。
萧明皱眉回头看他,怎么了这是,不是刚喝了一大碗豆浆么,咳嗽什么,嗓子里卡毛了么?
师杳也清了清嗓子,萧明就更不明白了,刚才豆浆放糖放多了?都齁着了?
长凌见他没明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你豆浆里别放这么多糖,你看,四妹也让你齁着了吧,快给我们找点水。”
他说“四妹”的时候,萧明明显感觉到师杳的目光突然凌厉,像两把刀子一样飞了过来。
魏班主道:“怪我怪我,说起这些事来什么都忘了。
青伶啊,去给客人上茶。”
青伶皱眉犹豫了片刻,似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应了声出去。
见他走出去,长凌忙拽了拽萧明。
萧明会意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来已经是添麻烦了,青伶先生我帮你!”
说着便站起身来去追青伶。
“青伶先生!”萧明追上他,道:“不好让先生忙活,我帮先生。”
青伶笑了笑,并未推脱。
两人往厨房走,萧明道:“只看先生相貌,便知先生的扮相必定是花容月貌,嗓音又如此好听,正是好年华,不唱未免可惜。”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把世人对我的印象,留在最好的时候,他日提起,皆是称赞。
但凡提起青伶,便是风华正茂模样,岂不是美事?
好过我唱到垂垂老矣,那便是美人迟暮,尽是心酸了。”
他笑着推开厨房的门,拿出茶壶沏茶。
萧明换了一个方向,问道:“听闻这些年魏家班的角儿接连被挖走,最后只剩下先生一人。
虽说同在一个戏班,与班主有感情,但总归是安身立命、赚钱养家的活计,谁开的价高,就到谁家唱,也无可厚非。
我很好奇,先生与魏班主有何渊源,使得先生这般不离不弃?”
“班主于我,有活命之恩。”他低着头,发丝垂下来,看不清表情。
萧明摸着下巴,想着还能问些什么,却没想到,青伶忽然转身,就跪在了他面前。
他这毫无征兆的哐当一跪,给萧明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主人不必再试探了,自昨日主人到这镇上,青伶便感觉到了。”
他这话说的萧明一愣,他果然是录灵。
“主人,魏班主于我有恩,他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明日就是最后一次登台了,我想陪他好好地唱完。
明日之后,主人要打要罚,青伶都甘愿。
还请主人成全。”
他伏在地上磕头,萧明忙把他拉起来,这要是磕坏了,还怎么装扮。
青伶满脸泪痕,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正泪眼朦胧地瞧着萧明。
他秀眉深蹙,紧紧咬着下唇,伸出手,轻轻拽了拽萧明的衣袖。
萧明被青伶看得一哆嗦,他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