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城中心的通事馆时,黄程停顿了一下,这里是澳门中心地带,不少商行都设有铺面,靖海商行也有一个,此刻铺子大门被砸坏,里头乱七八糟,有昆仑奴抬出的死者就摆在门口,盖着白布。
死的是两个通事,黄程阴着脸查看了一下,又过去瞅了一眼化为白地的通事馆,留下两个伙计处理后事,继续往城外走。
出城沿着大路走不到一刻钟,大炮台雄伟的身姿就映入了眼帘。
松山其实不高,但贵在地形,这里临海靠山,恰好扼守咽喉,环伺整个澳门半岛,铁炮可以毫无顾忌的射击海上任何方位,不留死角。
葡萄牙人的炮台建在山顶,一条弯弯曲曲的宽阔石板路一直通到炮台里面,炮台呈圆形,有欧洲城堡风格,几道关闸锁山,要想攻上去很不容易。
有黑人士兵把守着关闸,认真的验明黄程的身份之后,才放众人过去。
聂尘注意到,黄程的身份是用一张纸来表明的,上头用葡语和汉语注明了姓名特征,盖有香山县的大印和葡萄牙火漆印,大概是通关凭证。
如此这般连过了三道关卡,才上到炮台顶端,圆形的炮台上头巨石砌就,一溜的在垛口上排了五六门巨炮,正对海面,炮身粗大厚重,铜制炮身,泛着幽幽暗红色的光泽,即使隔得远远的望一眼都能感受到炮的威猛。
“这炮起码重几千斤吧。”聂尘估量着巨炮的重量,设想大炮射程:“不知道能打出去多远?”
但黄程没有给他多余的观察时间,他迫不及待的在引路葡萄牙士兵的带领下,径直走向了建在炮台一侧的城堡里。
说是城堡,其实小得可怜,三层尖顶,里面的厅堂不过靖海商行的五开间铺面大小,守门的士兵解除了众人的武装后,本只让黄程进去,但聂尘用葡语解释自己是翻译后,才跟着进去了。
听到聂尘和白人士兵叽里呱啦,黄程这才彻底的将一颗心落了腔子。
厅堂长方形,条石嵌就,谈不上精致美观,给聂尘的感觉,这就是一个工事。
里面居中摆着一把欧式靠背椅,两侧隔着一张长条桌各放一条长凳,屋里有五六个人坐着。
四面窗户开着,能看到外面的码头大海。
靠背椅上的是个金发白人,健硕强横,一脸络腮胡子乱蓬蓬的,蓝眼珠配着红血丝,一看就没睡好,连身上的红黑色军服也邹巴巴的。
长桌右侧,坐着两人,一人月带头对襟和服,个头很矮身子却极粗壮,如一个低低的茶壶;另一人则是穿的明朝圆领长袍,肥硕的大肚子格外显眼。
两人身后站着四个人,两个倭人两个汉人,都是护卫打扮。
这些人听见门响,一起向门口望了过来。
胖子长袍人立刻笑道:“哟,黄老板,没想到来得最快的是你啊,原以为那些昆仑奴不通汉话,要请你们这些澳门商行的大人物过来起码要中午时分,你却来得如此的快,真是令人意外,黄老板果然是精明之人呐。”
他一笑,身边的矮个倭人也跟着笑,满脸横肉一抖一抖,格外猥琐。
“我看未必,听说昨晚靖海商行也遭了乱,怎样?损失很大吧?如果早听鄙人的,花点银子派我的武士过去护卫,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旁人都说黄老板精明,我看是吝啬!”倭人说话的时候,咧开的大嘴少了一颗门牙,镶着块金子,亮闪闪的很耀目。
这两人说话一张一合,阴阳怪气令人不快。
黄程冷哼一声,未加理睬,先朝靠背椅上的金发白人拱手施礼。
白人疲惫的朝他点点头,伸手示意,道:“请坐。”
这话是汉语,虽然生硬但能听懂。
黄程道谢,坐在长桌左边,聂尘站在他身后,眼神不住的飘向金发白人,心中又惊又喜。
这个白人总督,竟然是从海盗船上把自己救出来的若奥.佩德罗。
熟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