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福船尾楼上,也站着一群人。
一个为首的大汉同样拥有一支千里镜,这种昂贵稀少的单筒西洋镜子在大明天启年间的沿海一带其实并不罕见,有钱的海商完全买得起,也买得到,一般会给出海的船老大配备一只,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显示信任器重。
大汉端着镜子,一动不动的朝后方观察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身边的人也在凝神眺望,奈何距离太远,看得不甚清晰。群山峻岭里望山跑死马,大海中是则望船急死人。
“老大,后头的船是什么来路?你说句话啊!”
有人耐不住性子在催促。
大汉皱着眉头,放下镜子有些犹豫的琢磨了一阵,像是在努力回忆。
问话的人巴巴的等着,等来一句:“不知道,等我再想想。”
“怎么能不知道呢?船上挂了旗号的吧。”
大汉瞪他一眼,怒道:“我当然知道挂了旗号,这不在想究竟是哪家的船嘛,你催个鸟蛋!”
“老大……莫非你没认出来是谁家的旗号?”
拥在尾楼上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出声道:“不会吧,老大跑了十年船了,这片大洋谁家的旗号不认识,会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大汉拧着眉头凝重的答道:“一面黑色的旗,画着一个骷髅头,两根骨头交叉,你们谁知道哪家的旗号是这模样的?”
“黑旗?”
“骷髅头?”
众人一齐愕然,一齐默想,一齐摇头:“.…..不知道。”
“不认识。”
“这片海上黑旗的海商倒是有,不过从没绣骷髅上去的,那玩意儿不吉利啊。”
“就是,谁会绣个死人头。”
“既然不是这片的,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都来者不善!”大汉船老大把牙齿咬了咬:“紧着追了十几里地了,越追越近,绝不是来找我们喝茶的,兄弟们,看来是碰上同行了!”
“老大,我们船上有几百担送到倭国去的白丝,莫非是冲着这个来的?”有心灵通透的人揣测道。
大汉的心理猛地跳了一下,冷笑道:“必然是的,不然他们还冲啥来了?”
此言一出,福船上立马鼓噪起来,众人都是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表情,怒气冲冲。
“反了他了!竟敢打我们的主意,难道认不得李魁奇李老大的旗帜?”
“从来只有我们抢别人的船,没人敢抢我们,我看后头这条船是猪油蒙心!”
“老大,闲着也是闲着,都出海小半个月了,兄弟们都闲出毛病来了,正好拿这些不开眼的家伙练练手!”
“哈哈哈,这条船跑得很快啊,抢过来拖回去,李老大一定会非常高兴,我等又有赏银得了。”
船老大也狞笑起来,一条横贯额头的刀疤随着笑容弧线活灵活现的展开触目惊心的长度,令他看起来仿佛被人横着把头切成了两半一样。
“好!兄弟们抄家伙,今天我们活动活动筋骨,等会完事了记得要留下对方船老大的活口,老子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的人这么大的胆子!”
“好!”
众人轰然应诺,一窝蜂似的跑开,涌到舱房里拿出兵器,都是一些短斧、弯刀之类的冷兵器,也有少数人搬出火绳枪,还有人拿着弓箭,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福船船头有门炮,小号的佛郎机,几个水手七手八脚的搬出火药弹丸,忙忙碌碌的要操炮。
“喂,不要打炮!”刀疤脸大汉吼道:“万一打坏了那只船怎么办?”
“哦,是!”水手们笑着,停下了手:“老大说的是,那是只鸟船,跑得快,打也打不中,不如不打,真打中了也是浪费。”
“都精神着点,对方敢追,说不定手底下有硬招,可能是劲敌。”刀疤脸提醒手下人道,这句话引来一阵嘻嘻哈哈附和,众人都是惯于海上打仗的水手,踩在东摇西摆的甲板桅杆上如履平地,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怎么会担心畏惧一条不明来历的船呢?
这就是李魁奇手下的底气,作为两浙沿海最大的一股势力,李魁奇的船队亦商亦盗,很少在海战里吃亏,就连大明水师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横行惯了,胆子就肥。
刀疤脸作为船老大,要谨慎一些,他又举起了千里镜,发现后面的鸟船两侧伸出了很多长柄船桨,一支支的伸出划动海水,使船愈加的快了几分。
远洋船加配长桨,本就罕见,因为这是近海战船的标配,远洋船基本靠风,满帆时比人力划桨快得多,无须加配。
“这他娘的是战船呐!”刀疤脸眼皮跳了跳,暗暗心惊:“大明朝严禁商船加桨,违者扣船拿人,所以一般的商船不会加桨,纵使要加桨,也不会加这么多,莫非是水师的人?”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明朝水师早已变质,装成海盗出来打打秋风掳船杀人并不罕见,甚至还拿商船的人头来冒良领赏,海上没有人证,杀了也就杀了,灭口之后连喊冤的人都没有。
如果是水师,问题就要严重一点了。
刀疤脸想了想,面皮抽搐一下,收起千里镜冲到尾楼另一侧,朝甲板上的人喊道:“把一窝蜂推出来!”
下面的人当中有人答应着,下到舱室里,推出两台木质的推车,推车上罩着篷布,一揭开,就露出一架筒状机关来。
“老大,有必要用这个吗?”推车的人高声喊道:“这玩意儿用了就没地补去,用一架少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