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船的船身重重的撞上了福船,木头船板彼此亲密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吱嘎嘎的呻吟,海浪顽固的将两船又推开,但依然阻止不了二者的再次靠帮。
臼炮的炮口还在散发着缕缕余烟,无数皮肤黝黑的汉子就矫健的从它们头上跳出去,横跨过时分时合的两船船舷,如同最优秀的跨栏运动员。
福船上已经没有能站立的人了,几分钟前还拥在船舷边喊打喊杀的人不是浑身飙血的倒在地上就是被震昏了头,缩在各个角落里不敢出来。
那两架一窝蜂静静的立在那里,筒口里尖利的弩箭蓄势待发,但没人去点燃长长的引线。
跨栏运动员们毫无阻碍的跳上了福船,在跌宕的甲板上站得很稳,仿佛脚底板上长了吸盘。
“都站起来,能动的都站起来,他们过来了!”刀疤船长是条硬汉,挥舞着厚背砍刀第一个跳出来,他身边还有些能打的人,乱哄哄的下尾楼迎着敌人冲了上去。
“砰砰砰!”
一阵枪响,从鸟船上射来一排铅弹,如同伴随火力一样打在刀疤脸的周围,也有从头顶飞过的,发出biubiu的尖啸声。
有几个人被打中,当即倒了下去,不过大多数都没事。
“毕竟是海上射击,准头很低。”聂尘在后面看得很清楚,自己刻意训练的鸟铳手们完全按照平时训练的水准在发挥,命中率却难尽人意。
果然在船上打枪和在陆地上打枪不一样啊,看来下次要在秋千上练一练了,他这么想。
不过枪打得好不好,有时候并不是看命中率。
威慑力也很重要,枪声一响,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海上的汉子都是刀口上求生,生死不惧,但那是得看一个度。
对于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打击,再强的人也会崩溃。
施大喧和郑芝龙领着人跳帮,聂尘在后压阵,指挥火枪队定点打击。
跳帮的人左手短铳,右手大刀,落地之后看都不看先朝最近的人开一枪,然后把短铳一收也不管打没打中,拔刀就砍,状如疯狗。
鸟铳手站在鸟船上,安全的打枪,比平时训练还要安逸。
福船上有悍不畏死的人爬在绳网上或桅杆上,躲过了臼炮的平射,哇哇叫着荡着长绳从空中跳过来,被鸟铳像打鸟一样击落,掉到海里,溅起一朵浪花。
偶有侥幸者跳过来,这种个位数的敌人鸟铳手们很轻易的就收拾掉了,调转枪口的鸟铳就是一根铁棍,敲在人头上比榔头还狠。
“伏地不杀!”
施大喧吼叫着,踢翻一个半边身子都是血、但仍然向自己扑过来的人,一刀砍掉他的胳膊。
“伏地不杀!”
所有的跨栏运动员都在喊,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福船甲板,血到处飞溅,战斗很激烈,也很短暂。
刀疤脸身边很快就没有帮手了,福船上一百多人,在短短的一支烟的时间里,就没剩下几个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横着刀退到了尾楼上,背靠栏杆,稍稍喘息。
面前的景象很惨淡,虽然还有些厮杀在船头进行,但那是个别的顽抗,数人围攻一个,被杀是时间问题,就跟刀疤脸面临的困境一样。
郑芝龙虎视眈眈的逼近,带着十来个手下,围成了一个半圆,把刀疤脸围在中心。
“放下刀,可以免死。”
郑芝龙说,带着残忍的笑。
“呸!”刀疤脸吐了口口水。
“那就只有死了。”郑芝龙耸耸肩,这个动作是跟聂尘学的。
“李老大会给我报仇!”刀疤脸声嘶力竭的大喊,音量之大,整片海的上空都在回荡他的声音。
“你们谁也逃不掉,都得死!”
郑芝龙依然耸肩,还是带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投降吧,要不是顾及不要毁了这条船,我们早就用主炮打你了。”他摇摇头,又逼近了一步:“替人卖命,不用那么忠心。”
“呸!”刀疤脸又吐口水。
然后纵身一跃,直接往后跳入而来大海,动作敏捷,连疾步上来的郑芝龙拉都没拉到。
海面上腾一股水柱,人没了踪影。
郑芝龙趴在栏杆上看了一阵,遗憾的摇摇头,自语道:“可惜,倒是条汉子,本想活捉的。”
他站起来,扭扭脖子,走到尾楼面向甲板的一侧,向刀疤脸起初那般,看向福船前部。
甲板上的厮杀已经结束了,施大喧带着人,四处游走,一些人踹开通往底舱的门,冲了进去,里头又是一阵乒乓乱响,有人惨叫。
“好船,拖回去又是一笔横财。”郑芝龙拍拍船板,杉木板材发出几声闷响,坚固实在:“聂老大又要乐开怀了。”
隔了一炷香的时间以后,福船被几根粗大的缆绳拴在了鸟船后面,尾随而行。
聂尘没有登上福船,一直呆在鸟船上,他正坐在甲板中间,和施大喧等人说话。
陈瞎子就被捆在离他不远处的桅杆上,闭着眼睛装死。
“我们已经抢了三条船了,一条瞎子岛的,一条福建谭家的,一条李魁奇的,有些累赘,该停下手,回去一趟了。”聂尘手里拿着一匹丝,看了看,抛给郑芝龙:“这些货物也要处理一下,船上的淡水食物也需要补给。”
“啊?这就回去啊?”施大喧用绒布擦着刀,闻声笑着叫道:“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跟着聂老大这么些天,我才知道什么叫痛快!以前抢个船打个仗,全靠一股子蛮劲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