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把树全砍了,当然是为了方便观察,以免敌人从草堆树林里摸过来到墙根底下了土堡上的人还不知道,所以留了一片开阔地。
但是现在这片开阔地,却被聂尘利用起来了。
十来架巨大的石头盾车,无比显赫的蠕动在平地上,像一座座小山一般,沉甸甸的向察猜压过去。
察猜在海上跑了十几年了,从十来岁时在占城一带当海盗开始,到现在投靠荷兰人做马仔,一辈子见过的庞然大物不少,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这些车子……”他吞了一口口水,手指头放在火枪的扳机上,不知道该不该扣下去:“铅弹大概打不穿。”
“那怎么办?”旁边的人问他,现在守在土垄上的全是棕色皮肤的东南亚土著,言语相通:“莫非等着他们躲在石头后面移到我们跟前来?”
“.…..”察猜想了想,抬头望向脑袋顶上的空中:“他们总要从石头后面跑出来的,现在只能希望荷兰大人们的火炮打准一点了。”
“.……”左右的手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把腰间挂着的砍刀拿出来,放到了身边。
“砰!”
“轰!”
一颗铁弹打在了左侧的一辆石头盾车上,高速飞行的弹丸以强大的动能摧毁了堆砌得并不牢靠的石头堆,乱石飞溅,整辆车子被打得飞起,朝后猛烈的退了好几尺,抵在后面最紧的几个人被这股力量撞得倒飞出去,又撞在更后面的人身上,像一串糖葫芦般的,滚了一地的人。
那辆车子在原地打了个转,车轱辘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竟然没断,车上厚厚的石头也没有被打穿,虽然正面多了一个大大的凹陷,但车子没散。
“这车子真结实。”郑芝龙远远的看着那架车,看着被撞倒的人有好几个爬了起来,把车子推正了,车子竟然还能被推动,不禁说道:“怪不得大哥你要不远万里的从平户带这些大家伙来,原来是用在这里。”
“平户最好的铁匠用铸铁打造的框架,岂是那么容易被打散架的?”聂尘气喘吁吁的推着车,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只求将车子推得快一点:“有说话的力气,就加把劲儿!必须赶在红毛鬼把重炮挪到这个方向来之前拱到他们门口去,不然重炮一打,再好的车子也得被打成渣渣!”
“哦!”郑芝龙一想,是这个道理啊,他偷眼朝前面望了一眼,瞧见远处土堡城墙上一片哗然,不少红毛鬼在上头叽里咕噜的喊着听不懂的蕃话,很可能真的在调重炮,心中一颠,赶紧闭上嘴,铆足了劲头去推车。
城墙上,高文律真的在调炮。
他已经注意到了从西边棱堡炮火死角过来的这些明国人,以及他们藏身其后的石头推车。
“这个是什么东西?”一开始,他也很迷惑,闹不明白聂尘搞的是啥,半刻钟后,随着推车移动了十来尺远,他就明白了。
“这是攻城车!”他猛然醒悟过来,想起来一些欧洲攻城战的典故:“是明国人的攻城车,他们居然使用了攻城车,在哪里打造的?用船搬来的吗?”
这简直不可思议,明国人从遥远的大陆,居然运来了攻城车,这手笔……太大了点啊。
欧洲的攻城车,在十七世纪的时候,还停留在一根削尖了的木头加几个轮子的阶段,非常简陋,前面大不了竖了块板子,搭上牛皮之类的防御设施,这就算是很精良的攻城车了。
跟眼前的铁车石头墙根本没法比。
在看到几磅重的铁弹只能把是石头车迸飞几块石头渣滓、将厚厚的屏障削去几分之后,高文律就知道,自己部署有些失算了。
在面向岛上的这一边,应该摆几门重炮。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高文律匆忙决定,将已经失去作用的一面炮台上的二十四磅重炮,搬一门过来。
这种重炮重达几千斤,使用滑轮和杠杆吊臂才安装到棱堡上的,上百人喊着号子才能搬动,匆忙之间,要想搬动,很困难。
确切的说,是不可能的,高文律催促十来个士兵努力了一阵后,明智的放弃了,转而去搬一门十二磅的炮,炮弹轻了一般,炮也就轻了两千多斤,搬运的可能性也就大大提升了。
高文律还在墙头上嗨哟嗨哟的下力气时,聂尘也在墙头下嗨哟嗨哟的下力气。
大家都很清楚,谁能赶在对方前头做好自己的事,谁就能抢得先机,高文律可以用重炮将聂尘撵得连滚带爬的逃走,聂尘可以用石头车一直安全的推进到土堡城门外头。
“开枪!”
城门外面的察猜悲愤的看到,自己等不到高文律的炮火了,城头的小炮不但威力小,不足以击毁哪怕一辆车子,连准头都差得出奇,连射十炮能命中一炮都算运气,眼看着明国人躲在车子后面的身影越来越明显,他沉不住气了。
“砰!”
手里的火绳枪首先发射,他很睿智的瞄着推车的后方射击,希望能有一个两个的明国人不小心把身子暴露出来,碰巧击中也好。
身边的人跟着他扣动扳机,乒乒乓乓的枪声炒豆般的响起,白烟弥漫,铅子准确的打在石头上腾起火星来,碎石迸飞,非常猛烈。
但是毫无作用,躲在石头后面明国人根本不会露头,猥琐的藏在后面蹲着前进,除非能把石头炸开,否则根本奈何不了。
察猜今天算是学到了,原来攻城器械这样造才是王道,以石造车,虽然沉重,却是不可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