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船上的货全卸下了,郑芝豹刚刚完成交割回来,松浦诚之助很高兴,他带话说谢谢你,还赏了郑芝豹几锭银子。”
“交割了便好,给船上的人送顿好的,养足力气,明天一早我们出海,继续搬银子。”聂尘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轻声说道。
郑芝龙应了一声:“好,昆仑奴喜欢吃肉,我刚才叫人买了些肉食送上船去了,船上有钟斌盯着,不会有事。”
“昆仑奴不通汉语倭话,不会暴露秘密,用起来放心,喂饱了就行。”聂尘转过身来,迈步朝仓库方向走去,隔壁洪升的屋子还灯火通明,算盘打得啪啪有声。
“洪升还是这么拼命。”他站住脚,看窗户纸上映出来的人影子,影子不止一个,有很多人在里头忙碌。
“选他当大掌柜,却是选对人了。”
“洪升一直不想干大掌柜,他想出海当船老大。”郑芝龙提醒他:“他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聂尘没有理他,继续感慨道:“这么能干的一个人,可不能用废了,得提醒他注意休息……唔,何斌留下来的话,颜思齐可以调到夷州去帮我了。”
“洪升昨天还跟我说,要出海当船老大。”
“何斌是平户地头蛇,又没有牵挂,必然不会叛我,他也是商行的东家,一定会用心……就这么办。”
“大哥,洪升说……”
聂尘扭头,开玩笑一样说道:“洪升想上船,那只有留你在这里当掌柜了。”
郑芝龙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洪升比我合适的多、合适的多,大哥说了算,这事大哥说了算。”
聂尘恐吓了郑芝龙,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开,进仓库去了,郑芝龙偷偷朝亮着灯的窗户上瞅了一眼,叹息自语:兄弟,我可帮你说了话,别怪我不讲义气啊。
聂尘心里也在叹息:“兄弟,只有先把你放在这儿固定不动了,实在找不到代替你的人呐,除非你培养的人里出一个跟你一样令人放心的人才,否则你就甭想动弹了。”
…….
头七之后,大通商行的丧事继续摆了几天,冷落了很多,仿佛一夜之间这里就被人遗忘了一样,正好草草结束了,李旦的棺材埋进了平户家冢,虽然没有葬入祖坟,却也没有办法。
李国助的脸色一直不好,阴沉得像快要刮台风的天气,大通商行的人都跟他差不多,都是一副丧气的模样,见人就低头,跟以前昂首走路的神气劲儿大不一样。
几条街之外的中华远洋商行却门庭若市,上门洽谈的人川流不息,浑如以前的大通商行,两相比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像早上初升的旭日和残阳余晖的晚霞一样,一个朝气蓬勃,一个苟延残喘。
而出主意让李国助去送礼的老掌柜们,这些天托词养伤,没有再露面,李国助怨恨老头子们害自己送上门去二次受辱,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还是得靠自己,老头子们靠不住啊。
也因为忙碌老爹的丧事,李国助也无心去办其他的事,主心骨刚死,又被人打压,大通商行一蹶不振,行事低调起来。
门前有人声响起,李国助坐在前厅,闻声忙看过去,看到刘香匆匆的走了进来。
“如何,能出海吗?”李国助急问。
刘香摇摇头,一脸的愤愤不平:“倭人把住了码头,不准任何船只出入,说这几天平户不稳,下令封海。”
“封海?平户是商港,靠的就是做海上生意,他们封了海,这么多海商吃什么?”李国助怒道,拍了身边的桌子。
“多半是受了姓聂的蛊惑,怕我们引来外面的朋友做援兵。”刘香猜测道:“东家,是不是我们送的钱太少,姓聂的送的比我们多?”
“两万俩还少?”李国助摇头不信:“这数目比我爹以前年底的供奉还多,聂尘这半年开烟馆赚了不少,但绝不可能一夜间就能拿出这个数目来。”
“那……怎么回事?”刘香也觉得奇怪:“倭人虽然跟姓聂的眉来眼去,可没理由把我们封死吧,搞垮大通商行,对倭人没有好处。”
“出不了海,就没法去拿银子。”李国助苦恼不已:“离岛虽然远在外海,地点只有我爹知道,但迟一天去拿,总是不放心……”
说着说着,他陡然一惊,跳了起来,连桌子都差点带翻,慌张劲儿连刘香都吓了一跳。
“坏了、坏了!”
刘香不知他在慌什么,忙问:“东家,怎么回事?”
“我爹说,离岛的位置,何斌也知道,每一笔银子都是何斌亲手送上去!”
“什么!”刘香七魄顿时去了六魄,又惊又怒:“李国助你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
情急之下,他连尊卑都忘了,直接喊了李国助的名字,李国助也是慌张了,急得没了主意,无暇去留意这些细节。
“我爹说用了妙计,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何斌,可我爹都死了,何斌还活着。”李国助懊恼的差点跺脚:“这老头子,临死却昏庸了,一刀砍了多省事,弄什么无声无息!”
刘香看着李国助,真想一把掐死他,但还是忍着气道:“东家,既然封海,聂尘的人也出不去,事情还有的回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有没有打财宝的主意。”
“这他妈还用问吗?海了的数目,我爹一辈子的心血,换你会不会打它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