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聂尘的这些故事,郑芝龙非常感兴趣,不但是他,连颜思齐和他的伙伴同样很感兴趣。
种种新奇的海战,各地不同的人文风貌,还有远隔万里大洋之外的神奇国度,都令人肾上腺素不停的滋生。
“美洲,真的有山一样高的黄金矿?”吞口水的是颜思齐,他心头宛如有一百只蚂蚁在爬,瘙痒难耐:“河里用簸箕就能滤出金沙来?那里的人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财?”
“不,他们发不了财,还会把命都丢了。”
“啊?怎会?”颜思齐的口水一下就没了,惊讶的从毡帽底下露出眼珠子来。
郑芝龙略作思量,代替聂尘回答道:“.…..是因为红毛鬼?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他们有钱,所以才会没命。”
“是这样吗?”颜思齐把瞪圆的眼珠子看着聂尘。
“就是如此。”聂尘一边走,一边道:“对红毛鬼来说,人命不重要,美洲的土著在他们眼里都是一个个人形的动物,低等低劣,是连上帝都不信仰的异端,黄金在异端手里等于暴殄天物,掠夺的过程中自然要伴着杀戮,那些土著只配当奴隶。”
“岂有此理!”颜思齐暴怒的将拳头朝身边的一挥,击中了一匹驮马,巨大的力道令驮马四蹄一偏,差点掉进沟里去,慌得边上的人急忙手忙脚乱的拉住。
“这还有王法吗?”颜思齐犹自叫道:“比我们海盗还狠!这帮孙子,要是我的话,在我的地盘上竟敢这么嚣张,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红毛鬼有火铳和大炮,美洲的土著大概没有吧?”郑芝龙摸着下巴思索道。
“没有又怎么样?”颜思齐咧着嘴巴道,提起手里的木棍:“用棒子都能把他们打下海去!”
这狂妄的话语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聂尘也微笑道:“美洲土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差点被灭种了。”
“哼!”颜思齐不以为然,但嘴巴却没有一如以往的争辩。
郑芝龙等笑声稍停,目光盯着远处的山低沉的道:“大哥,红毛鬼这么凶残,想必到大明来的时候,也打算用对付美洲人的法子对付我们吧?”
周围的人都不作声了,连颜思齐都眉毛都微微挑了挑。
“那倒不至于。”聂尘笑容收起,把头轻摇:“红毛鬼都是欺软怕硬,起初可能也抱着这个想法,但在大明沿海转一圈,吃了点亏,也就暂时放弃了。”
“暂时啊…..”
“当然是暂时的。”聂尘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途跋涉走起来很辛苦:“世间强者为尊,火炮的射程就是道理的范围,胜者王败者寇,一旦大明松懈羸弱,下场只会比美洲更惨。”
四周响起一片唏嘘声,有人不服的从鼻孔中像牛一样喷气,大多数人却是一副沉默的表情。
“如大哥说的那般,强者为尊,没有实力,只能是案板上的肉,等着被人切割支配,没有还手之力。”郑芝龙把手里的棍子捏得紧紧的,好像那是他的刀一样:“大哥,我们要想出人头地,没有实力可不行。”
“谁敢欺负我,老子就跟他玩命!”颜思齐又嚷嚷起来,声音响得整个山谷都听得到,走在前后的李旦人马纷纷回头,向这边观望。
李旦骑在一匹矮脚倭马上,朝后面看了一眼,人马间隔,他看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过去打听了一下,跑着回来禀报了原委。
“讲故事?”李旦错愕的一怔,继而一笑:“这些小伙子倒是有趣,都讲些什么啊?”
“好像是红毛鬼打仗的事。”
“红毛鬼?”李旦眼角眨了眨,几不可见的皱皱眉头:“.……他们还想挑事?”
李国助骑马跟在他身边,扭头朝后面瞧了瞧,策马朝自己的老爹走近几步,愠怒的道:“他们还嫌惹的事儿不够大!爹,我早就说过不让聂尘这小子带着颜思齐上路,你看,还是念念叨叨的惦记着寻红毛鬼的祸事吧!干脆在前头把他们赶回去,免得徒生事端。”
“.……人都来了,怎么赶?颜面上要维持着。”李旦摇摇头,又道:“算了,他们不过十匹马十来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波,盯紧点就是了。”
李国助忿忿的嘟囔:“这么个没眼力介的土货,怎么就搭上了幕府的关系了?爹,我们李家在平户这么些年,上下送礼打点,也就从去年开始才有幸去京都参加春日祭,聂尘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凭个白身就混去了京都?”
“人不可貌相,聂尘这人表面上老老实实,实则心眼密着呢,他脑子里藏着的秘密很多,我这几**着问他,也滴水不漏的给我挡了回来。”李旦眯起了眼睛,好像山风吹过带起了尘土:“不过不要紧,时日漫长,他在我们眼皮底下做事,总是离不开的,况且他也是个人才,胆子也挺大,留着好好待着,比丢出去给别人用强啊。”
他教导自己的儿子:“你且记着,为人处世,不可鼠目寸光,要看得长远,忍一时之气可海阔天空,一些不伤筋动骨的方面能容且容,真触及自己根本了又要豁得出去,敢玩命,你爹能从明州过来倭国安身立命,靠的就是这为人之道。”
李国助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拱手称是,脑袋里想的却全是其他的事情。
队伍蜿蜒绵长,在山岭间拖了长长的一队,好像蠕动在群山间的一条细长蚯蚓,沿途不时有目光不善的眼神在树林中窥视,驮马上沉甸甸的箱笼令这些眼神充血发红,一道道身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