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明来讲,世界很单调。
自出生起,他的世界就一直很单调——只要擅于奔跑,再大的城镇都显得很小,偏偏这座“城”本就很小——如果停留在最初的时期,“看不到便以为不存在”的那个时期,就这么呆呆傻傻地活下去,这倒也没什么两样……
……但问题是他不属于那个时期……或者说,在旁人都停留在那个时期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脱离了那个时期——缘由已经记不清,但在那一瞬间他便明白自己是个异类——“穷苦人家的孩子成熟早”,他没听过这句话,也没有相关的概念,但即便成长期缺乏营养,他还是勉强理解了这条逻辑,若要问原因的话,那估计跟“适者生存”有些许类似——原理不同,仅仅是有些“类似”而已,但他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同样的原因,他也知道“看不到便以为不存在”是彻彻底底看过了这个世界的人才该有的想法,也只有那些人才有资格去使用这种想法……可他没看过,他只看尽了这座小城而已,他没看过一整个大世界——这时候抱着这种想法的话无异于自封视角,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目光短浅、且再无新事物接受能力的“呆瓜”……同时他还知道,要在周围人全部自封视角、全部变成呆瓜的环境里顺顺利利地活下去……
……自己……就是“装”,也非得成为一个“呆瓜”。
因此,他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但“隐瞒”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他的“内心活动”是停不住的——就算缺乏营养,他的激素依旧分泌得略微旺盛,这避免了思路的僵化,但却也将内心那封存的“真实”挠得很痒……
……随着成长……越来越痒……
有时,他真的会痛恨自己不是一个“呆瓜”——是本能吗?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无法成为一个“呆瓜”——这让人活得很痛苦,真的——后来他找到了排解的方法,那就是看报纸,跟哥哥一起去买报纸,再借着兄长挑选的时候就着封面简单看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正儿八经地打开报纸去读是很引人注目的,可前面已经提过了:
为了顺顺利利地活下去,他得当个“呆瓜”!
所以,除开加入兄长所在的“搅拌队”、让自己跟他一起出工、一起买报纸的举动显得更加自然外,阿明便没有了其他的举动——人的适应能力是可以相当强悍的,照他所想,自己也许会一直这么隐藏下去,直到自己终于能变成一个“呆瓜”——或是最终也没法变成“呆瓜”,却又再也忍受不了从而离开这个城市……然后死在围墙外,也许会这样吧……大人们说那外面是“海”,很危险的地方,虽然他们这一辈人没见过,老一些的人也都不愿意说……
……但如果是一个不同于这个村镇、没去过的“新地方”的话……能死在那里,没准也不赖……
他是这样想的,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掩埋”、将记忆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如果今早自己的兄长没有选择一家新报摊的话——这个城市不太大,虽然也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事聚一块也能写成“报纸”的程度,但各个“报摊”却遵守着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个摊位只卖一种报纸,以确保每间店都有人去、都能得到收益——活着不易,人人都不会谦让,但同样的人人都“能”、也“会”、更“想”去争取自己能得到的东西——这些摊主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会出手帮自己这一点让人有些惊讶,但那谁叫老头店里的“非卖品”中有那幅画……
……偏偏那画旁边还有说明,标注了画里面的场景是海……虽然早已看过类似的画面,虽然同样知道那已经不是现在的海……但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老些的书籍里应该叫“鬼使神差”吧……但他潜藏已久的思想确实被勾出来了,而且不经意间自己的“愿望”也已经说出来了——最坏的结果是会被立即发现,然后彻底无法隐藏地被当成异类吧;但事实证明这些“呆瓜”还真只是呆瓜而已,他们只会感到恐惧,单纯的恐惧——兄长“告”了“密”,但所有人除开被吓到以外丝毫的思考都没有,只是很正常地结束工作,正常地跟自己一同回来,正常地吃着由他们也参与了处理的简易食物……然后全家人一起骂了他一顿,再同样很正常地各自干各自喜欢的事,享受夜间觉前的“自由时光”——实质上的问题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人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可靠的,当即出事不严重的话,往后通常也没有担心的必要——或者说,这帮“成年人”的思想已经僵化到了如此地步,连会记仇的一岁孩童都不如的地步——如此,自己应该还能继续伪装下去吧,如果……
……那个老头没找上门来的话……
假装没看到,也就是瞄一眼、用单纯的眼神“无意间”表示“怎么有点眼熟”的意思,然后就像没看到那样走过去——“呆瓜”会这么做,就算不是呆瓜,自己也应该这么做,毕竟当时的“见证人”只有他和兄长——自己哥哥无能,但眼前并不熟悉的这个人……
……也只有傻子,才会想当然地认为他无能……
“小子。”
声音很轻,但相遇的地点碰巧在一条没有外人的小巷,因此阿明很肯定这老头叫的就是他;可就算是呆瓜,这时候会不会回应也是两说的,毕竟“有目的地前进”跟“随意地散步”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