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交待完那些事,便只身来了暗室。
而陆长庚仍是窝在角落里,听着动静,肩头一颤就缓缓睁了眼。
“我说了,想要兵符,准备足够的银两,快马,让我带阿尧远走高飞。”
一腔不知所以然的十足底气。
莫辞执着剑默自上前,凛凛寒光晃了角落那人的眉眼。
陆长庚冷冷笑了声。
“这么急着就要动手了,想必是外头寻我,你怕了罢。”
莫辞并不应答,只执剑满身戾气地一步步逼向他。
陆长庚仍是不见分毫惧怕姿态,下颌一扬冷冷道:
“要杀就只管来,若我死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寻着兵符!”
“不过,我劝你最好做干净些,如若不然,陪葬的可就是你整个王府。”
“是吗——”
莫辞面色忽的一沉,一把举剑深深插在他两腿间,刃口离那处不过两寸,惊得他两腿一颤,怔怔往后挪了半步。
“你听好了,如今,本王不仅要杀了你,还要当着莫离,当着众人的面儿杀了你,你个阶下囚除了受死,又能奈我何!”
是压抑许久忽而爆发的怒意。
陆长庚凝着那刃口生生咽了几度翻涌的惶惧。
常日对他的毫不畏惧是真,如今见他动手,对这险些失了至宝的惊措也是真。
莫辞看得清楚。
“陆将军也会害怕啊,博弈一场,不就是比谁能豁得出去吗,那就来啊——”
后头几字声声极怒,不留半分退路。
这倒让陆长庚心虚不少。
不过瞬息,他又将面色压抑得十分淡然。
“你有李宣,有阿尧,如何豁得出去?又拿什么同我比!”
“李宣只要远离烟都,定可一生无虞。至于阿尧,不过一张和离书的事情,陆将军还有什么疑问吗?”
灯火明灭,逐渐化了他通身的戾气,拢成面面阴寒。
陆长庚诧异抬眸:“和离?你果真…,同她和离了?”
他不置可否。
在这密闭暗室里,那双古道沉眸却已将万事昭明。
陆长庚不可置信地缓缓摇头:“你宁可这样放了她,也不肯把她还给我?”
“她不属于任何人。”
莫辞说得字字平静,是肯定。
“那你心心念念的兵符呢!也不要了?”
莫辞满腔不屑地笑了声:“若能还她一世安宁,兵符又如何,身家性命又如何!”
陆长庚心一怔。
他知莫辞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更不可能轻易放弃兵符。
如今听他将什么“一世安宁”、“身家性命”挂在嘴边,倒像是退无可退的抉择。
“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事至此处,莫辞也不想瞒他。
“那得问你那小娇妻啊。若不是她烧你旧宅,又跑去莫离那里恶人先告状,江家兄弟怎么会蒙冤入了大狱?若非如此,承国公又怎么可能兵权旁落?”
“什、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听得陆长庚心惊胆寒。
“什么意思,莫泽恩早已对阿尧和你恨之入骨,当初新元阖宫宴,是她给你和阿尧下了春药,想当众来个捉奸在床。”
“是本王亲自换了她俩的羹汤,又让底下人跟着阿尧,才让她躲过一劫,也给你留了条狗命!”
“如今好容易又逮了机会,莫泽恩烧你祖宅嫁祸给江家兄弟,害得江家倒台,现在,明白了吗!”
莫辞怒道。
陆长庚缓缓敛眸理着思绪。
——跟了阿尧这么多年,旁的不敢说,酒量倒是不差的,新元阖宫宴那日分明不过半壶酒下肚,怎就神志不清了?
分明记得在房里拉扯的是阿尧,何故一觉醒来竟就成了莫泽恩?
那事本就疑点重重,可又觉着耻辱至极,回府以后便也一直没有深究。
如今听他提起,那次竟是拉着阿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霎时,撞破莫泽恩同阳其山私会那场景也缓缓浮来。
——“你若感兴趣,拿去就是。”
这是当日对阳其山说的话。
莫不是,他们果真有了什么,那夜阳其山忽的对阿尧下了死手,竟是莫泽恩指使?
——“莫辞握有你谋逆罪证。”
这是那日接到的匿名书信。
莫泽恩既和阳其山勾结,那她早该知道江予初身怀有孕之事。
按她常日作风,定是要对自己嘲讽一番,那几日何故这样安分。
莫不是,万事竟已被她掌控?
是了。
定然是了。
这疯女人素来就是这般歹毒,一心想要她死、想要自己的性命。
什么烧毁陆家祖宅攀蔑江家定然是真,只为一举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陆长庚怔怔回神:“江家遭难,同阿尧又有什么关联!”
半晌。
莫辞眉眼微动,是陷入沉思的浓情蜜意。
“江家,是她眼到之处的星辰欢喜。”
星辰欢喜。
莫辞想了很久,似乎只有这个词才能配得上江家在她心里的地位。
“所以,你要带我去认罪,还江家安宁,还她余生安宁?”
陆长庚也跟着缓下语气与姿态,定定凝他,小心翼翼地问出每个字。
“是。以你我的性命,换她后世无忧。”
莫辞轻轻叹了声,在这一瞬,如释重负。
陆长庚将他的每分神色微动都捕捉得十分清晰,不同于往日所见,那是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情深及亏欠。
想来。
头两日对她那般算计。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