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班头回来时,陆庭修曾千叮咛万嘱咐,案子没查清之前需要保密,许明亮倒好,办事没出力拆台倒快。
陆庭修撂下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事给摆平了。摆不平,你就回家种地去。”
夏秋也恼这个猪队友,但没空发牢骚,她查看仵作的剖尸笔录,死者掌跖角化增厚,身体多发丘疹,肝脏肿大。
这些症状,与砷中毒不谋而合。
陆庭修让卫戈连夜进山踩点,摸清守卫人数及武力情况,他才能安排兵力解救劳工。
时间紧急,陆庭修命人唤回户科吏员,翻查山林业册,查清那片山林的归属人。
等安排完,已经是凌晨。
夏秋做了两碗简单的鸡蛋面,两人凑合着吃。
陆庭修言简意赅,“一会吃完,我派人送你回去,先把脚伤治好。”
“嗯。”夏秋低眉顺眼,跟老夫老妻关起门聊家常似的,“村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明天让师傅开张神方,抓好药会第一时间送过去。”
药的事好解决,村子的水土污染严重,需要尽快转移村民。
陆大人劳碌命,任重而道远。
夏秋心疼。
由两名捕快护送回家,夏秋累得倒头就睡。
砷中毒,让涂老头沉默,他不愿意开药。
“按你说的症状,为时已晚。即使用药,他们最多也就三到六个月,每日都要经受病痛跟恐惧的折腾,倒不如让他们安静的走。”
涂老头言下之意,让他们毫不知情的熬完最后一段日子。
夏秋想法截然不同。活着,是人的本能。
她经历过死的绝望,对生更执著。他们还有未了的心愿,还有亲人需要照顾,怎么会舍得死?
夏秋一意孤行,涂老头愤慨道:“丫头,想在霖县站稳脚,就不能乱发善心。你以前在夏家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村里人都知道你被夏家虐待,他们有开腔帮过你一句吗?
你啊,好好经营粮铺医馆,别老偏听偏信小陆的,他是朝廷当官的,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心系百姓,都是忽悠人的。这医馆还没赚钱呢,你就想给那帮人免费医治,我可告诉你那些药都不便宜,你是要把自己的家底掏光?”
这孩子,脑子进水了。
涂老头是真疼她,才会说掏心窝的话。
“也不是免费,就是……”村民穷,根本拿不出钱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得想办法解决。
涂老头毫不客气,“我是你师傅,你肚子有几条蛔虫我都知道,还想瞒我啊。”
夏秋自有打算,婉约道:“师傅一生游历,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按理早就看透人心险恶,那您为何要救我呢?”
涂老头脸微红,“我才不管你死活,那是报你爹娘的恩。”
夏秋浅笑,“那师傅同意留在悬壶馆,不也是体恤霖县百姓吗?”
“你是威胁老子,老子才来的。”涂老头翻白眼,无语道:“我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可我看你对病人嘘寒问暖的。”人老了,脾气没以前暴躁,他对病人的态度大有改善,对锦氏这个徒弟,不知比当年的自己好多少倍。
涂老头面子挂不住,“再胡冽冽,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山。”
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臭脾气,非得让人曲解他的善意。
夏秋好生安抚炸毛的涂老头,“师傅,您归山了谁来敬孝您。自己做饭洗衣服,好麻烦的。”
“老子懒得管你,死一边去。”
骂归骂,见她心意已决,还是给开了排砷毒药方,甚至还想亲自去一趟。
老胳膊老腿的,别说舍不得他跋山涉水,关键是村子跟矿山变数太大,她得确保老头万无一失。
两百多剂药,到中午左右全部包好,满满一大车。
夏秋让二狗领几个伙伴,赶车出城送药。
交药的地方,昨晚已跟施三约在距村子三里之外。
怕村民恐慌愤怒,夏秋只字不提砷毒,连运药的二狗也不知情,他们甚至还以为,只要吃了这些药,村民的病就能治好。
午饭刚过,卫戈马不停蹄赶回城。
据他近距离观察,被诱骗的劳工总共有两百多人,长期重劳力再上吸了冶炼的有毒物,多半已病残不堪。偶有劳工死去,他们也不掩埋,而是往深山裂谷扔了了事。
看守矿山的,约有五六十多人,均随身携带武器。
陆庭修凭记忆绘制地图,清点可以出调的捕快、衙役、民壮等,拢共不过六十人。真刀真枪打起来,还要顾及劳工的安全,衙门的胜算不高。
霖县并没驻兵,即使紧急申调,也得经过凉州的批准,远水救不了近火。
许明亮权衡再三,提议道:“大人,那帮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我们硬拼的话非但讨不着好,估计还要把兄弟们都折进去,不如先缓缓,等凉州援兵到了再说?”
这么大的案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并非陆庭修不想向凉州借兵,除了时间长没准信外,现在连黑心矿的幕后指使者是谁,都还没有查清楚,如果跟凉州有关呢?
来霖县两个多月,他始终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人不够我来想办法。”陆庭修拒绝许明亮的请求,拿着地图跟他商议做战方案,“把懂箭术的全部挑出来,由卫戈带领进行远攻,其他人……”
按作战方案,矿山有两个出口,衙门的人守东面,那西面呢?
很显然,陆庭修对他昨天的失职极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