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还没有大亮,路上行人少车速快。她眯着眼透过茫茫雨幕,看到街对面的早点铺前稀稀落落地排着几个人买油条。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弯下腰,挽了挽裤脚,一边小心着路上的积水不要溅脏自己的衣服,一边快步向街对面走去。
耳畔突然冒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她惊恐地抬起头,一辆黑色吉普车从左侧面朝她迅猛地扑过来,象极了某次梦魇中的一种凶悍怪兽,身形庞大,面露狰狞,张着巨口,羽沫尖叫一声,举起伞妄图抵挡一下,紧接着她就被突来的剧痛裹挟进另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里。
周围的尖叫声,亲人的哭泣声,匆忙的脚步声,手术器械叮当刺耳的碰撞声。羽沫后来所有的记忆都来自听觉,混乱而嘈杂。从重症监护室里清醒过来,她的世界就永远沉没在这漫漫无边的黑暗里了。
她还记得母亲当时紧攥着她的手在病床边轻轻呢喃:“羽沫,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孩子,有妈在呢,妈妈永远都在呢。”
“爸爸好点了吗?”
“羽沫乖。爸爸好多了。”
“先不要告诉爸爸。”
“我知道。”
“以后,我是再也看不见了吗,妈妈?”
“你还是能看见一点的,只是不如原来看得清楚罢了,以后咱们慢慢治病,会治好的。羽沫,你别哭,对眼睛不好,孩子,你不要哭……“
然后是母亲抱了她的肩,母女二人互拥着在病床边痛哭失声。
那年她刚上高一,四年前了,感觉已如此久远。
清脆的下课铃声穿透微冷的空气骤然响起,羽沫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起,整齐地放进包里,摸索着拎起脚边的雨伞,慢慢向外走。春天来了,雨就下得特别勤。
右面楼梯拐角处不知种了棵什么盆栽,最近可能是含苞了,散发着淡淡的一缕幽香,羽沫停下脚步,深呼吸,早春的气息在四下里弥漫。
她又慢慢往前走,因是雨天,楼道被踩得湿漉漉的,“地面没怎么擦干净”,心念一动,脚底下已然一滑,她身子猛地向前倾,突地撞到了人。
对方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搀扶,却没抓牢她的胳膊。她先是跌入对方怀中,又重心不稳,一下子滑跪坐到地上。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不知什么东西全被她撞到了地上,散落一片。
她半跪坐在那,伸手摸了摸自己脚踝,疼得微微吸气,似乎是肿了。
“你怎么回事?啊?”对方口气不佳,似乎也被撞得不轻,受了点惊吓,“好好地,怎么就直接撞到我身上了呢?真是奇怪。你走路要小心点啊,雨天路滑,很危险。”
如果不发飙,声音倒也低沉醇厚,还有点小性感,羽沫心里想着,觉察到自己这时候还能花痴对方的声音,实在有点可笑。懒得说话,她揉揉脚踝,撑着地站起身,扶着楼梯一瘸一拐地慢慢往下挪。
“喂,你没伤着哪吧?没事吧?”对方在身后大声询问,似手听见她已下楼的声音,又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先撞了我,怎么她好象还生气了呢,也不说话就这么走了?”
“你不好好的吗?嗓门也挺大。”羽沫撇撇嘴,远远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