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维持着他杀气上来的面容,嗓音冰凉:“人分三六九等,物有上中下不等。她们中有的是出身不好,有的是忽然家有劫难。但出身不好的人,或家有劫难的人,都有挣扎出来的人。自甘坠落的人,不能说她没有原因。但在世人的眼里,佩服的都是倒下去以后,最后一次还能站起来,这最后一次的站起来,最重要不过。”
将军不无唏嘘:“试一次再试一次,一次一次的站起来,也就走出来了。”
城头上除去两位钦差,还有辅国公父子,和大同本城的大小官员。老侯和袁训的侃侃对谈,在北风中一字不漏的传进他们耳朵。
别人是什么心情不去管他,龙家兄弟能在这里的,除去不在家的龙大,和转攻诗书的龙四龙五以外,全在这里。
老二,老三,老六,老七和老八。
二将军龙怀武吸吸鼻子,北风并不冷,他就是想动上一动,觉得这样就可以压住心头的悸动。可再怎么压,二将军还是会想到袁训离开大同以后,他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这探花才能中吧?
寒窗苦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三将军算上去,和袁训宝珠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不过只知道小弟回来了,变得能干又厉害,然后呢,又娶了一个能干而又厉害的媳妇。
兄弟几个人一起“恭维”,小弟你有一个好媳妇,三将军也是在内的。
这一会儿听到袁训在这里出言有章,三将军在心底里鄙夷他,又卖弄你又卖弄,不管你怎么卖弄,三将军在此时决定瞧不起小弟到底。
你再有才学啊,我也只认你娶到一个好媳妇,仅此而已。
龙六估计是让袁训几巴掌煽的,又上门借钱让宝珠教训的,他打个哈哈:“小弟你说话有理。”说完了把手一袖,嘴一骨嘟,在心里还是有不服气上来。
你说话有理?也别是个人多的地方就卖弄行不行。
六将军面上和气,心里也还有腹诽。
老侯却对袁训大加赞赏,欣赏的斜斜把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得好。”夸过以后,显然难题还没有出完,老侯目光又瞍向还没说过的那群孩子。
跟着他的眼光也看过去,袁训有了一乐。老侯看在眼中,拧拧眉头:“一会儿这群孩子把你往死里整,你就心软了不成?”
他借这个机会,本就是要对袁训说上一番的道理,此时话语重心长地上来:“年青人啊,不是所有的敌人,都披着盔甲,抱着刀剑过来。”
“我笑,是说您瞧不起我。”袁训更是微笑:“我有女儿,看孩子的眼光不知怎么弄的,竟然看癞疥头小子也觉得亲切。想想我的加寿,一家人疼爱她还嫌不够,对这些失恃失怙的孩子们,他们中间有些还是自幼让人拐卖,在仇恨中长大,自然有怜惜心理。”
在这里,嗓音骤然冷却:“可这就像一把刀,在卖瓜人手里,是切开香甜西瓜用的;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就要伤害无数良善的人,这把刀藏在刀鞘中不动,我不去寻它。而今它亮出来要宰人,拿女人孩子当借口,我若轻饶他们,不是要伤害更多的好人?”
“老侯教导你的,就是这个道理。”辅国公走上两步,手轻抚上袁训肩头,笑容满面地道:“好孩子,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是,谨遵舅父和舅祖父教诲。”袁训作了个揖。
看着这个已是锋芒必露的年青人,似大好朝阳升出青空如洗。他已有许多的名声,当今亲点的探花,又官升sān_jí,将军威风,可还能知道谦逊,辅国公和老侯齐齐笑容加深,一起道:“这样,就是很难得的了。”
“我就说,我早说过,袁兄弟必定一鸣惊人。”赵大人见到袁训得到夸奖,在旁边就又闲不住嘴。
他一开口,龙氏几兄弟全在肚子里骂他,眼里没我们的坏东西!
老八龙怀城本来心中没什么,对袁训也好,对父亲也好,对老侯也好,全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话。
但赵大人横插进来,龙怀城跟吃苍蝇似的腻味。想到这混蛋把自己耍过又耍,龙怀城还偏偏拿他没奈何,老八恨的想咬他一口,又无处下嘴。
就扭着面庞不看这赵混蛋,眼角却又见到另一个惹人烦的人。
大冷的天,屋瓦上积的雪都有几寸厚。城外早报信上来,茅草屋倒塌的不在少数。这屋顶子上,又有雪又北风没有遮挡,比街上猛烈的多。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怕寒冷,在那屋顶子上喝风看热闹。
万大同!
龙怀城又恼怒起来。
他不是由此生辅国公的气,也不是恨姓万的不明说。他恨的是自己也曾认为招揽来许多好管事,在姓万的手里全是团团转让他耍弄。
输给父亲不过是面子上难堪,输给一个管事的,八公子什么时候看到万大同,什么时候就来火气。
他要是知道万大同还不愿意去国公府坐地,宁可天天看红花脸色让红花撵,也要赖在姑母宅中,龙八一定和万大同拼命不可。
就是此时,八公子眼睛已经红起来。
姓万的,好功夫!
他躺在屋瓦上,跟睡在他家暖被窝里似的。双手枕住头,腿跷得高高的,脚尖还晃动着,活似住青楼院子里倚红偎着翠。
“呸!”龙怀城往地上重重一啐,把脸扭转回去。
城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