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一步一步走着。
鼻子里满满的都是药草的味道,看来这段日子这皇子就是靠着不断地灌药汤才吊住了性命。
寝宫不大,但是布置得精巧而温馨,四壁挂着书画,桌上堆着文房四宝,一面书柜上满满镶嵌的都是古色古香的线装书。
看来是个习的好孩子。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遭遇横祸的?他自己也爱舞枪弄棒玩耍匕首?刺客怎么偏偏找中他下手?
还是,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呢?目前最要紧的是,救命,把他救活。
终于走到卧榻前,这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她好像走了几里路一样费劲。
软缎被窝,软缎枕头,锦衣包围中,露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
好俊的脸!
哑姑瞬间犯了花痴,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不过,还好,她不是百分百花痴,也知道把握分寸。
只是个少年,比白子琪还年幼。
瓜子脸,剑眉,大眼,薄唇,唇边露出一点点细细的胡须茬儿。
她望着这脸不由得走神,说实话很俊,不亏是皇家血统,虽然身陷昏迷当中,但是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
她忽然有种yù_wàng,救活他,一定救活他,和他说话,看他笑,看着他健健康康地长大,托举他稳稳地走上东凉国的皇位,做一个清明有为的君王,给百姓一份安稳舒适的生活。
“白玉大夫,请看伤势——”李公公提醒。
哑姑收回心神,轻轻坐落床榻边,看着两个宫女轻轻掀开被子。
一片血痕出现在纯白衣衫上。
“又出血了——”一个年长点的宫女低低叹息,“总是止不住啊。”
哑姑靠近,完全揭开被子和衣衫看。
少年身躯修长,肌肉雪白,就算已经失血过多,但是这具身子露出来,还是显得那么修长俊逸。
全身完好,只有左胸口下方,一把匕首赫然插在腹中。
这匕首入肉很深,不见匕刃,只有刀把留在外头。
哑姑伸手,“别啊——”老公公忽然叫。
吓得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齐刷刷打寒战。
“太医说过的,不能碰这个匕首,更不能贸然拔出来,拔出来殿下的命肯定保不住了。”
哑姑抬眼看。
老公公眼神焦灼,是确实为殿下担忧的心情,“还有好多民间来的神医也都说了,这匕首万万不敢拔出来,插在最要害的位置,只要拔出来肯定血流不止。现在唯一最有用的办法是靠最好的神药吊住殿下性命,然后等这刀口的肉一天天自己化脓流淌,最后匕首自己褪出来。”
哑姑叹了一口气。
开始把脉。
闭眼,凝神,全副身心投入,同时冥想,拼命回想当年跟着师父时候经历的那些病例,师父生在当代但是最不赞同西医动辄手术和滥用抗生素,师父说每个人的身体都天然地具备着抗击疾病和感染的能力,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给身体系统这样的机会,我们总是在这个系统还没完全启动和病毒抗击功能的时候,就使用了外力去干扰,所以,我们的身体机能是越来越差。
师父曾经给一个必须剖宫产的妇女接生,坚持没有手术,顺利生产,并且没有侧切,产妇也没有十分疼痛。
师父是怎么做到的呢?
好像是……唉,想不起来,都怪那时候的自己对西医太信赖,总是喜欢拿“既然有现代化的科学技术辅助医学治疗,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中医太麻烦,辩证的东西太多,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钻研。”那时候总觉得师父就是食古不化,太守旧的一个人。
现在想起来只有后悔的份儿。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早知道命运会把自己抛弃到这里,会回到这样的环境里,她那时候就该把师父的本事学得八九不离十才对。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脉象很弱,细细的一根线,在少年的手臂上若有若无地跳动。
真让人担心,跳完这一下,接下来就会停止,再也无力重新弹动。
但是他活着,他在费力地维持着一丝呼吸和心跳。
血沿着匕首周围慢慢地往出渗。
宫女用雪白的绫绢擦拭,擦掉一层,又冒出来一层。
“神医,您看还有办法吗?殿下他已经昏迷五天五夜了呀——王太医说这是奇迹,一要是一般人早就……”年长宫女望着哑姑,问。她的脸上流满了泪。
哑姑心里一动,这大宫女的神情很自如,眼神里的悲惨绝不是装出来的,说明这位昏迷的皇子平日对她不错,所以她才这样难过。
再看周围守候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垂手而立,肃穆庄重,神情也都悲戚无比。
一个昏迷五天五夜的皇子,皇帝皇后太后等至亲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吧,已经觉得没有生还的希望所以也就不用守着了,连太医也都不再长守,只有身边伺候的人还这样认真地坚守,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平时为人还不错,对下人好,所以下人们在他危难时刻舍不得丢下他。
这样的人,自己真要能救活,以后做了皇帝,那么对白家,会不会手下留情呢?尤其对于白家的子孙后代,会不会换来一个相对宽松优渥的生存环境呢?
雪白的牙齿咬着单薄的红唇,简直要咬出血来。
她望着匕首反复打量,应该是一把不长的匕首,也不锋利,但是很厚,体积比较大,这样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