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牛兰奎回到家,开屋门时他习惯的在闸板底下摸鈅匙。因为在闸板底下放鈅匙已经成了牛长江爷俩多年来的默契,这样就不用天天把鈅匙别在身上。干农活带鈅匙不方便,还爱丢。牛兰奎摸了半天也摸不到,他就猜想,肯定这回是爹上地带走了,他又转念一想,这个时节,冷天动地的,地里也没有要紧的农活。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想不出爹会带着钥匙去那里。既然带着钥匙,他一定不会走得太远。天渐渐黑下来,牛兰奎终于坐不住了,他决定要到牛群叔家里找找,他平时最爱串门的要数牛群叔家。再就是偶尔去牛书贵叔家。
牛群不在家,牛群婶子说他去村西的荷塘踩藕去了。牛兰奎看见有七八个婆娘在牛群婶子家学裁剪。她们就像小学生一样坐在矮凳上,每人手里托一本用来画平面图的本子,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小黑板。牛群婶子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完曲线,把牛兰奎送出了门。出了门的牛兰奎感到很失望,他又直奔牛书贵家。牛书贵蹲在一堆红砖面前,地上砸了几个桩橛,还拉了几根白线,他是在研究一个关于盖屋放线的问题。牛书贵一手提着瓦刀,他端详着地面上的那些砖和拉起的白线,偶尔拿起来垒上去,又拆下来,然后再次垒上去,牛兰奎在一旁站了好久,见他反反复复的动作,很是好奇,但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鼓捣些什么。
“叔,你这是干啥呢?”牛兰奎问道。
牛书贵抬起头,见是牛兰奎,笑着说道:“我自个在这琢磨盖屋放线的事呢。来,奎子,屋里坐吧。”
“不了叔,俺爹来你这里了吗?”牛兰奎直接问道。
“没有啊,他好久没来我这啦。怎么他还没回家?”牛书贵顺便问道。
“没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牛兰奎的话里带着些许牵挂。
“他那形影不离的大金鹿自行车在家吗?”牛书贵问。
“在家呢。”
“在家,那就走不远,要不,你在我这里等等你爹?”牛书贵安慰着牛兰奎说。
“不啦叔,我再到别处找找。”牛兰奎转身走出了大门。
胖老婆端着一个搪瓷盆蹲在院子里。盆子里蒸腾着热气,她把刚煮熟了的海带一根一根提起来,挂在铁条上,这是她准备的年货,这时候买要便宜得多。她一边挂着,一边问道:“奎子来干啥?怎么,牛长江失踪啦?”
“别瞎说,哪里是失踪。奎子说还没回家呢。”牛书贵用瓦刀敲击着他刚垒上的一块砖,说道。
“牛长江不听新来的苏书记的招呼,这回可把那苏书记气得不轻。”胖老婆说。
“苏书记就是苏书记,他也代表不了政府。铁打的官府,流水的官儿。一个当官儿的一个观点立场,一个当官的一个处理问题的办法。”牛书贵越说越带劲。
“可这回,你多亏没接下这村干部,你要是真当上了,是听还是不听?这节骨眼上,你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牛长江算是碰上苏书记了,真够他吃一壶的。”胖老婆分析道。
“当上了就得听,和不当不听是两码事。原来公社那个向书记多好,真坐在咱老百姓炕头上给你唠嗑,你有啥话也愿从心里往外掏。”牛书贵说。
“政府多一些向书记这样的官儿,像焦裕禄一样,该有多么好啊。”胖老婆展开想象的说。
“好干部多的是,叫我说向书记就是焦裕禄似的好官。政府就因为有了焦裕禄,有了一心想着农民,想着群众的好干部,国家才有了希望,社会才往前发展进步。要是政府机关全是些贪官污吏,不等于政府又回到了大清政府?”牛书贵的这番话,倒把牛书贵逗笑了。她忙说道:
“要真能回到大清政府,你就得哪里来的回到那里去了,社会不就乱套了。”。
“你这个熊娘们,说话也不讲个分寸,我要能回到俺娘肚子里,咱家爱莉,爱英,爱盼她们都回到哪里去呢?”牛书贵打趣道。
“去你的!”胖老婆狠狠地剜了牛书贵一眼,屁股灯笼般晃着往屋里走去。
到了后半夜,牛书贵睡得正酣,只听到有人当当敲门,还没等牛书贵开门,牛兰奎就在门外喊:“叔,我爹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啊。”
牛书贵连忙跑进屋里披上外衣,打着冷战说:“他没留下字条啥的?”
“没,啥也没留下。”这时牛群也在一旁说:“这个人真够呛,出门也不给孩子说一声。”“叔,这可咋办啊。”牛兰奎心急如焚,都想哭出声来。“奎子,别着慌。咱先在村里村外到处找找,你看行吧。”“行!”牛书贵一看牛六也在一旁站着,就吩咐道:“牛六,你和奎子带几个人到村东和村南方向找,我和你牛群叔带几个人在村西和村北找。牛兰奎说:“行,那我们赶紧行动吧。”
顿时,牛家庄村里村外,提灯在田野井台晃动,手灯在村外的沟沟坎坎搜寻。“牛长江!牛长江!”;“爹,爹,爹!”;“叔,叔,叔。”
所到之处,都洒满了喊声。这喊声划破了牛家庄一个空寂和安静的夜晚。
八爷也放心不下,他听到喊声,就在牛书贵家等,非要等他们带回来找到的消息才肯回家。这又注定是牛家庄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最初的狗叫声把狗家族们都唤醒了。他们像pk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声音更大。牛书贵和牛群的一伙,走到村西荷塘时,他们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