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国人众之后,汎秀留下了刚任命的四名“旗头”,象征性的加以嘱咐和勉励。
这四个人里面,三个都是最先一批臣服的势力。沼间任世入道被看中,是因为势力最大(估计四到八千石,要看检地结果),历史清白(一向老实安稳,既没造过反也不曾漏徭役)而得以青眼;真锅五郎右卫门则是本人看上去比较有才干,反应和言辞也是国人众里相对较好的;而淡轮新兵卫的优势在于有丰富的海贸经验,手下有一批聊胜于无的水军。
寺田安大夫则与前三者不同。他原本为“逆贼”松浦孙五郎效力,但早已与织田家内通,在恰当的时候临阵倒戈,斩下了旧主的首级。若非有此人,则松浦可能会因石川、香西等人的疏漏而逃脱。
信长的信件里,对这个寺田的行为表示了赞赏,所以平手汎秀也准备给予很高的赏格。
大批小人物已经走了,所以室内的气氛变得宽松了很多。经过一番没甚营养的寒暄之后,四个国人旗头纷纷知趣地开始表忠心,立豪言。
可以想象,大多数都是听过一万遍的陈词滥调。
比如沼间所言的“一心一意,毫不犹豫,定要在平手监物大人治下兢兢业业”云云,就实在平淡干瘪,闻之可以催眠。
配上此人普通的长相身材,不起眼的衣着装饰,一板一眼的礼节,拘谨畏缩的气质,真是凡庸之至。如果不是继承了祖上的家业,放在大街上都辨认不出来。
不过反过来将,这么一个人,永远采取最保守的态度,始终坚持“谁在中央拥护谁”的方针,倒也真有可能长期将家业保存下去。
因为不管是谁来当这个和泉守护,或者守护代,对他都是最放心的。
而第二个发言的真锅就聪明一点,他的开场白是:
“得知您要来和泉,本来小人还担心了一段时间。但托人问过尾张的亲戚,听说您的事迹之后,就只感到欣喜若狂了!能在无双谋将跟前说上几句话,小人足以在外面去吹嘘一辈子了!”
虽然也是毫无意义的溜须吹捧,但这个立意就显得稍高。平手汎秀是以智术之名传遍天下的,所以真锅五郎左卫门,就选择这个最得意的地方去奉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类似的话听多了当然也烦,但隔三差五听一听,却还是很让人身心舒爽的。
这个家伙看着十分年轻,形貌不算出众,衣帽亦朴实,但周身打理得十分干净,没什么灰尘和褶皱,这一点就胜过其他同等身份的人了。和泉国人里,算他属唯一能上台面的。
所以汎秀对此人表现出略微多一丝的热情,微笑的时候,嘴角翘起的程度高了一点点。当然对方能不能发觉,就看他个人的观察力了。
至于淡轮新兵卫,可能是生意做多了,怎么看都有一种海贼兼商人混合体的味道,而不太像武士。他容貌称得上丑陋,衣服虽然不错,但衬着五短身材更显滑稽,这副尊荣显然是在座最差的。但他的发言却很能抓住重点。
“淡轮家关船六艘,小早川十七艘,水夫二百八十人,时刻可以为您效力!”
此前汎秀已经暗中派人跟他接触过,了解这些数字了,但他还是当面说了一遍以示强调。毕竟和泉的海岸线很长,平手家又没有直属水军,所以淡轮就抓住自家的这些实力做宣传点。
和泉国内领地靠海的国人不少,大多也有几艘船和几十水夫,但都远远比不上淡轮家。
按照预想,平手汎秀会把国人众的船编到一起组建水军队伍,而淡轮新兵卫就认为这水军将领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如果他知晓汎秀心里的真实想法,那肯定会失望得紧了。
与这三人一一对话,交流过程平淡正常。
但寺田安大夫一开口,气氛就完全不对了。
他的原话是:“以前和泉国内都是些刁民和懦夫,我看现在已经有人在讨论怎么逃避和拖延您定下的役和税了!统治此地的三好长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要说十河一存、三好康长之类的代官了。当然,有平手监物大人在此,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再来一个松浦孙五郎,小人依然愿为先锋,为您斩下其首级!”
这话让另外三名国人旗头脸色都变了。
连平手汎秀都花了一番心神才慢慢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
首先这句“刁民和懦夫”就把所有的豪族国人众,包括在座这几位,全部骂进去了。先不谈他的评价合理与否,但肯定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再说这直言“已经有人在讨论怎么逃避和拖延役税”,这话当然说得很对,平手汎秀也心知肚明。但你何必非得明言呢?
最后他把三好长庆及其属下的和泉代官都骂了一顿,是让人惊讶的。
平手汎秀自赴任以来,已经与很多旧三好政权的家臣或附属豪族交谈过,也多少了解到一些三好家中的内部矛盾。这些余党有的对三人众擅权不满,有的极度鄙夷松永久秀,更有看不起三好义继的。但从未有人对三好长庆有什么负面评价,顶多就是隐晦地说,他年老昏聩之后,不像从前那么英明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三好长庆如果不具备超凡的人望,也就不可能在二十年之间由刀下遗孤变成近畿霸主了。虽然他已经逝去了数年,但留下的影响力在短期内不会消散。
对三好家有好感的人至今说起“长庆公”都不免泪眼朦胧,称他老人家若在,我大三好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