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间信盛这个倒霉家伙,果然在“起复”失败后跑到武田家那里去了,据说正在前线游说,企图策反尾张、三河等地的老熟人。
对此平手汎秀倒不太担心。
因为一直以来,佐久间信盛在织田家内部始终都不是个很有人缘的同僚。能被他拉拢得动的,也就是一些铁杆旧部罢了,动摇不了根基。
充其量千八百人的改旗易帜,在规模以数万计的合战当中,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
让人头疼的是,这个混账凭借往日名头大肆散播谣言,说什么织田信长乃是被家臣和儿子暗算,佐久间家撞破奸计才遭遇灭口打击,武田家受到请托前来主持公道之类的。
尤其是重点渲染桃色新闻,声称平手汎秀与归蝶夫人私通,织田信忠其实该叫做平手信忠,连偷情的日期、地点、经过都编的有模有样,就差具体姿势水平了。
涉及了“脐下三寸”的话题,一向是吃瓜群众最喜欢听的,比阴谋论还好使。
你跟一般的穷苦百姓宣讲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人家都不一定听得懂,起码得是个识字的町民才能跟得上节奏。
但你说谁家的婆娘跟外面男人睡了,还生了野种,勾结奸夫暗害丈夫,大家显然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会兴致盎然催着赶紧讲细节剧情。
这个天方夜谭一般的流言蜚语,一两年前就在畿内出现了,只是破绽太多,没人理会,热度下去了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谁知道现在又被佐久间信盛这个缺德玩意儿拧出来说事,简直既恶毒又无耻。
外人也就罢了,你一个尾张老臣,难道不知道,织田信忠的生母压根就不是归蝶,而是信长的侧室生驹吉乃吗?
明知是完全捏造,却为了讨好新老大而拼命宣扬,不惜往旧主身上泼这些脏水,如此丧心病狂,真是连一点廉耻都不要。
不过此人只徒然让人恶心难受罢了,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杀伤力。
对武田信玄而言,离任关白近卫前久才是更重要的一张牌。
这事要追溯到数年之前了。
当时,三好三人众与松永家合谋杀死上代公方足利义辉,扶植自家傀儡足利义荣上位,要求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朝廷当然不敢拒绝。
可没想到,足利义荣自己身体太不争气,疾病缠身无法理事,连最基本的礼节仪式都难以完成,始终没能正式入主御所。
后来足利义昭脱出松永家的监禁,辗转各地后,联系上岐阜城的织田信长,组织数万大军上洛,将三好三人众一举赶出了京都。
如此一来,曾经给予足利义荣将军宣下之事,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黑历史。时任摄政关白的近卫前久作为掌权的头面人物,自然是背锅的不二选择。
在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主要是前者)的强烈要求下,堂堂从一位关白近卫前久大人,一夜之间变成罪臣,受到革职追放的处罚。
然后这位贵人便前往丹波,在亲戚家里隐居,后来又受邀移往石山。
现在近卫前久忽然出现在武田信玄的阵营里站台,宣称说:“前代公方之死,乃是义昭与三人众合力弑兄,后来双方分赃不均才大打出手。织田弹正亦是受蒙蔽者,卷入其中方才受到恶贼的迫害。诸多织田家臣亦遭收买。”
这人可是曾经在京都担任了整整十四年的关白,虽然已经离任,说出的话仍极具政治影响力,远非佐久间信盛等辈可比。
于是京都众人尽皆处在了非常被动的局面。
连足利义昭都要抬出二条晴良等人,反复联名自辩,更别提旁人了。借机欺压收编山城国周边小势力的进程都因此停滞了。
平手汎秀立即向准亲家的石山本愿寺写信询问,为何坐视近卫前久悄然离开近畿去往甲斐,却不加统治。
然后显如上人也回了一封亲笔信,提了两个重点:
首先是推托称:“近卫大人在石山居住时,平素常有激愤不甘之语,对当代公方耿耿于怀,我们僧人怕刺激他产生什么意外,向来只是远观,不敢太过接近。如今忽然离开石山,前往甲斐,贫僧也没有想到。”
然后又反问说:“小女业已及笄,敢问刑部大人,令郎何时加冠?”
收到回复,平手汎秀微感无奈,但也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本愿寺与武田是连襟,与平手是准亲家。
论亲疏远近,同辈连襟当然不如儿女亲家,但还未兑现的“准亲家”又另当别论。
一向宗的和尚们,心理上似乎还更倾向于帮助武田。
平手汎秀再次执笔,写信做出口头承诺:“等到东面之事尘埃落定,鄙人定然携犬子亲至,到石山求亲。在此之前,还请各位高僧施以援手。”
而显如则表示:“既然如此,贫僧当约束上下门徒,绝不允许有人暗中襄助武田氏。”
姑且如此。
到目前为止,武田信玄的种种行为虽然令御所上下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倒也还都在平手汎秀预估的范围之内。
其实幕府内部也不一定没有能人,指不定有多少人是装作惊慌失措的呢。
站在平手汎秀的角度看,武田信玄的这一系列举动,虽然堪称干净利落,简明高效,但也只是勉强搞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而已,还不能算是多高明。
只需按原计划来到军中,好好厉兵秣马,做好一战的准备即可。
然而,过了几日之后,从越前传来的最新消息,是真真切切让所有人都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