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藏书楼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股夜风席卷而来,还未等大家看清来人,那人已经开口道了一声:“不好了!”
不好了?
众人纷纷狐疑,再看此人,正是王陆安。
王陆安脸色煞白的闯进门来,神情凝重的道:“你们知道么?夏首辅致仕了!”
这样的朝局动态,老百姓可能并不关心,但这些参加科举的学子却都很注意。
张阁“腾”的起身,问道:“为何?夏首辅怎么会致仕?”
王陆安回道:“我也是刚才听到消息,说是夏首辅自愿致仕的,与他人无犹。这一次夏首辅致仕,礼部尚书严嵩严大人入主武英殿大学士,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我也不解其意。”
沈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他只将这件事移后了几个月。
夏言又一次致仕了,严嵩本该在二十三年才能入阁,却足足提前一年。
他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徒劳的吗?他默默的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太小了,它的力量太弱小了。
他知道,未来,夏言还会重返朝堂的,直至二十七年,被弃市斩首,含冤而死。
沈康凝神看着桌子上的烛火,他不该自作聪明。这种深深的挫败感,比科举失利更加让人难受。
王陆安走后,孙周又来了一遍,将那一番话复述。这一次,竟然添油加醋的说是严嵩为了进入内阁,而在背地里陷害忠良。
沈康不是不相信这样的话,只是,这些话又是从何处传扬出来,弄得人尽皆知的呢?
这样的话,究竟是想让谁听到,让谁起疑?
或许不必明说,一切也很明显了。
身为一个政治家,为了打败敌人,不择手段,这是经常会遇到的事情。沈康对于严嵩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人们的传说,他不知道真正的严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场朝堂暗斗之中,最大的胜利者就是他。
然而,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事的确与他有关。
他暗自捻着衣袖的袖口,他入阁了,为了掌握内阁权利,集中党羽,很快的,会有一批严嵩名下的“干儿子”上位,例如,赵文华等人。
而原先拥护着夏言的一大批朝廷官员,也会被一个个的斩去羽翼。
他咬着牙,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提前知道了历史的走向,只能默默的埋藏在心里,并无法如他人一般轻松的去评判这段历史。
历史,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扭曲转变,或许,从沈康来到大明朝的第一日,就已经注定了一切吧。
藏书楼中的学子热议着朝政,当然,是关起门来,在自家说一说。还没有哪个学子,敢在还未功成名就之时,嘲讽朝廷的决定。
沈康独自坐在一边,只有王麓操坐在他对面,没有动一下。
王麓操抬藕瞧了瞧沈康,缓缓的打开折扇,扇了扇胸口。问道:“你怎么不去与他们同论?”
沈康牵强的笑了笑,回道:“我还没有这个资格,却是今日才明白。”
王麓操疑惑的看了看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敲在沈康面前写满字迹的素纸上,略带怒意的道:“何能方兴?学而优则仕。你我将要外出游学,此时不专心学业应对院试,混想些什么?我可不愿你心不甘情不愿的输给我。”
沈康闻言微微一怔,然后拱手道:“王兄玩笑了,小弟会尽力而为的。只要是输了,便会诚心拜服,应试科举,绝无一丝的侥幸可能,小弟心中都明白。”
王麓操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我应该狠狠呃打醒你。”
沈康扬唇而笑,回道:“我这套刀法在手,恐怕王兄打不赢我。”
“聒噪。”王麓操轻慢并还不在意沈康的调笑,将折扇放在身侧,埋头看书,沈康见状也就低下头去,恍若听不到身边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一般。
忽然,王麓操低声道了一句:“顺其自然才是上策。”
这句话用来告诫沈康不要过于追求科举名次,可以。用来劝慰沈康想要改变历史,却没能撼动,也可。
只是听了这句话,沈康心中那股孤独感便散去了些许。
他点了点头:“是,是,是我往日太过执着了。凡事依靠他人去完成,本就不现实,待来日我...”到底还是顾忌着身边的这些人,他扬唇,灿然而笑,改口道:“待来日,我亲自上阵,不信就不能改他一改,变他一变!”
王麓操垂首轻笑了一声,默道:好大的口气。想着,却又是一笑。
对手也罢,良朋也罢,只有年轻呃时候,他们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相互信任,相互帮扶。都说人越长大,就活的越累,这其中的累,来自于戒心一日日的增加,也来自于周身之人潜移默化的改变。
能有如此至交好友同窗读书,沈康何其幸也啊。
月亮挂在树枝外的静谧。许伯带着数名小童,端着各色夜宵,来到了藏书楼,为学子们增上一餐。
古人虽然习惯两餐,但是古人也是人啊,夜深人静之时,特别是提灯熬油的读着枯燥的文字,忽然闻到这股香味,大伙自然的饥肠辘辘了。
今日的许伯面色比往日高兴几分,进门来,便朝着各位学子略微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抬手道:“这是浩然先生吩咐,为诸位公子加的一餐,往后只要来藏书楼读书,到了这个时辰,都会有此美食。希望诸位公子食过热汤暖粥,能够更加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