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南薰门外,陈仪真与小月身着褐色长衣,在城门口久久伫立观望,陈仪真眼见汴京繁盛,不由得感慨道:
“还未入城,这里便如此车水马龙,只七八年间,汴梁城更是繁花似锦了!”
小月长舒了口气,“终于到了!真姐儿,王公子家怎么走,你可知晓?”
陈仪真正是好玩乐的心性,初来汴京怎愿意受人拘束,道:“着什么急呢?我们先找个旅店住下,改日自己去清平司,就先不麻烦晋卿了。”
“真姐儿,我们的铜钱可是不多了!”
小月不由得嘟嘴,道:“周管家一共给了我们一千铜钱,这汴梁城里柴米油盐皆贵,我们这点儿钱能度过几日?再说,若没有王公子引荐,咱如何能见得清平司里的掌事和伶人?”
“我们身上的铜钱,撑个三五日总是没问题,更何况我们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小月你放心,我们先玩几日,至于这清平司嘛,咱有苏先生的诗,还怕进不去吗?”
陈仪真甚是欢心,又道: “听闻清平司在汴京城声名最盛,左右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现在就去清平司里瞧瞧,逛一逛这风雅之地。”
汴梁城里教坊淋漓遍布,清平司却是名声最盛的一家,清平司位于大相国寺附近,只看门面排场,便知其华贵考究、繁盛之状。
这几日正赶上官员休沐,清平司里热闹非凡,陈仪真和小月没有预定,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去,却只能坐到场子侧后方向。
台上正有两个妙龄女伶轻弹浅唱,论其容貌风姿,皆是一等一的出挑,小月听了片刻,便悄声问道:
“姐儿,她们在台上唱的,可是扬州慢?”
“正是。”
陈仪真有心问一问她,道:“小月,你以为如何?”
小月如是说:“那红衣伶人声音宛如黄鹂,真是好听!”
“我倒是觉得,那红衣女一旁浅唱的黄衣女音色更好。”
红衣伶人已然唱完一曲,换作黄衣伶人走上台来,红衣伶人在一旁抚琴,为那黄衣女子伴奏,小月听了几句,初时觉得甚好,又不由得一笑:
“姐儿,你还说这黄衣伶人唱的好听,你听听,她都快唱不上去了。”
陈仪真却摇摇头,听出了一些端倪,“其实并非黄衣唱的不好,只是这红衣太过心机,暗自将琴升了半音。原本这扬州慢便很考究唱功,换做是我,也是照样唱不上去的。”
黄衣女子唱地极为吃力,终于唱完了一段,便莲步轻移,缓缓抱起一旁的琵琶弹了起来,将音引入了正轨,陈仪真瞧在眼里,笑道:
“这小娘子不笨!”
小月素来率真,不由得嘟了嘟嘴,“真是扫兴,我们好好来听曲子,却见到伶人之间这般勾心斗角。”
陈仪真笑笑,“不过是我们内行,寻常客官哪里能懂?再说,哪个教坊里的伶人不勾心斗角呢?你瞧朝云恁样小,便因着太过出色被教坊里姐妹排挤,爹爹看在眼里,才将她买来送了苏先生,叫她免受争斗之苦。”
小月也轻笑道:“大爷恁地胆大,这事要是被大娘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你以为爹爹拿什么钱买的朝云?我们来汴京的盘缠,被他借走了一大半,我们现下这般穷困潦倒,都怪爹爹太过惧内,还要强装fēng_liú!”
陈仪真笑眼看着台上,叹道:“这台上红黄二女,也比得上苏先生的家姬了。”
“大爷一直把姐儿捧在手心里,这回怎竟舍得为了瞒大娘而委屈姐儿呢!”
小月甚是不解,又瞧着二人腰间的佩戴,不由问道:
“那红衣女子腰间有个银饰鱼袋,怎么那黄衣女子身上却没有?”
陈仪真也瞧在眼里,便解释道:
“这教坊里伶人亦有三六九等分,以相貌、技艺来评其高低。上头一等唤作内人,下一等的唤作宫人,内人按照品级,可佩饰鱼袋,一、二、三品皆可以佩饰金鱼袋,余者皆只可以佩戴银饰鱼袋。这黄衣女与红衣女旗鼓相当,却只是宫人,可见这清平司,也是个水深的地儿。”
陈仪真一旁正站着位俊俏的公子,他听得二人方才对话,知其身为女子,不由笑道:
“二位小娘子真是此中行家呀!”
陈仪真抬眼见他面上甚有精悍之色,异于常人,简单揖了一揖,道:
“承公子谬赞,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那公子甚是洒脱地一笑,“在下王雱,字元泽,敢问小娘子芳名?”
陈仪真心里微微一惊,细细瞧着这人,随即笑道:
“妾陈氏,王公子不愧是相府公子,因着妾身评论便知妾身内行,果真是才学广博!”
这王雱正是当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安石的独子,如今而立之年,王元泽自幼敏悟,才智高远,聪颖异常,不输其父,被认出了身份,只得笑笑,说道:
“在下声名不响,小娘子一番旅客模样,怎竟知晓在下?”
陈仪真与王雱的娘子庞氏小时相善,自是知晓她嫁了王雱,也听了不少王雱之事,今日偶遇,果然见其风骨竦秀,盈盈道:
“公子数岁时,客有一獐一鹿同笼问之,何者是獐?何者为鹿?公子虽未识,却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如此颖悟,自是扬名天下,谁人不知?”
王雱颔首一笑,“儿时狂傲,小娘子知晓此事,所识之人定是与家父有些渊源了。”
陈仪真初识这闻名天下的宰相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