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丹阳笑了,容光就像水上波觳,一圈一圈漾及全脸。他轻松了些,自己从旁边夹了个枕头支在后颈,那神情就像饮了三杯元亮酒乐陶陶的。他说:“那夜吓着你没有?你可真够老实,我让你半个小时后走你竟然还留在那里,还想下水救我。”
向丹阳开始讲起那时候自己在水底与三个尸枞搏斗是如何骁勇,讲到自己被女尸缠身的时候他说:“当日我在水下还在想一命抵一命,就算变鬼了也不能放过她,到时候我的战斗力可是她的两倍。便是火炎昆冈,玉石俱焚也不叫她好过。”
这话一落,贾秋菊耳旁惊雷般的记起齐珩的话—丹阳乃是无魂无魄之人,一旦命尽绝无回旋的余地。
那时她忽略这句话,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心惊肉跳。
她清楚得记得向丹阳先前给她的书中所说,魂者,精气也,人生始化为魄,既生魄,阳曰魂。魂之魄者,人人皆有。无魂无魄之人,绝后空前。
那么向丹阳又是什么?
她的眼神颇为复杂。
向丹阳与她相隔很近,很清楚地看见了她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乃至退后两步。他眉梢一扬,试探性地开口:“小贾?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吓着你了?你别怕,我不过故意夸大了些。”
贾秋菊一点一点压回脸上的异色,只字未提那日齐珩的话,只是点头,讷讷地说:“有一点。”
向丹阳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忽然想起同事的话:“对了,听说你守了我三天,今天我既然醒了你就回去休息吧。我精神好得很,有什么也可以叫值班的人。”
贾秋菊也没坚持。
“小天眼还一直睡着吗?”向丹阳关切地望着她眉心上安静合着的小天眼。
“之前我守着你的时候它也陪着我,我休息的时候它才刚睡,现在还没醒呢。”
向丹阳:“没事就好。”
没说几句,贾秋菊看到向丹阳又变得消沉,面孔十分严肃,像生铁一般。
贾秋菊问他:“怎么了向医生?”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自己到底没有救回荆哥和满子,就连那十万块买命钱也被别人捡走了。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心里有句话脱口而出:“小贾,你说这双手上沾了多少的鲜血?”
与其说是问贾秋菊,还不如是问他自己。
贾秋菊尚未找到合适的措辞就见到他撇了撇唇,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自嘲道:“瞧我又传播负能量了,赶明儿我还是再去一趟吧,人没了也要入土为安的。”
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不完满才是人生。正如丰子恺先生所言: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去。
向丹阳自己一直没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不只是他,有的人一辈子也不懂。
为什么,还不是什么都想揽着求个圆满,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白莲花。这三个字原就是个中性词,硬生生被人带成贬义词了。用这个说向丹阳也是觉得他过于理想主义、不现实,但有血有肉。
还不是总说白莲花都是人惯的吗,向丹阳跟前也有这么一位。
贾秋菊一见他像憋了气的气球立马接口:“要没其它要求由我去吧。”
“你去?”向丹阳微微一愣,惊奇地从床上抬起了脑袋,很诧异贾秋菊会主动揽这样的差事。
“向医生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身子要紧,其它的就不要操心了,我要是遇上困难了再说。”贾秋菊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