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汐吃光点心,正在抖落满手的细渣。听他说到同父异母的妹妹,马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哦?如此说来,您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可大户人家,谁如此心狠到,把这等标志俊俏的男子送往道观清修?
此时,顾云汐内心生出无限惋惜之情。
想必是这玉玄矶早年遭遇过一些事,才会年纪轻轻出家。难怪坐拥高位,外表却是冷利如冰。
茶桌对面,玉玄矶两手转了转茶杯,一双眼眸紧视顾云汐,光芒幽黯,恍若有股哀怨情绪隐含其内,如寒溪深涧,正在默然空明的流淌。
恍是一声轻叹,他缓声感慨起来:
“我那妹妹,今年该是有你这般大了……”
“嗯。”
顾云汐饮着茶,只道他是在思乡,心不在焉的回应一声。过后突感话不对味,猛然抬头,向他挺起身板,皱眉反驳道:
“我、我可是男的!”
玉玄矶“噗嗤”一声笑了。这绝不做作、全然发自内心的愉悦表情犹如漫天云霞,灿烂动人,一时间将顾云汐的双眼捉得牢固。
笑够,玉玄矶无奈的擦擦眼角,白雪脸颊又退回到十足的冷峻之色,对看呆的顾云汐沉声道:
“我只是拿你与她做个对比,你慌什么!”
顾云汐好不窘迫,神色怔了怔,不悦的开口逼问:
“你说你有梨雨,在哪?何时拿来我看?”
“稍安勿躁。”
玉玄矶以绵绵眼神做抵御:
“这陈年梨雨长埋于地下,启出怎么也要半个时辰。已近正午用膳之时,莫若我传来水酒,你我二人边吃边等,如何?”
“啊?半时辰!挖地道也挖出几里了!”
顾云汐乱嚷嚷,不禁显出些急躁来。
晴儿还在前殿等她,她哪有心思留在这里,陪个疯道士吃饭?
玉玄矶像是看出顾云汐的犹疑,随口说:
“放心,我会吩咐弟子予你那小厮送些午膳,不会慢待于他。”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为了梨雨,为了蛟珠梨,她忍
很快,几名青衫道童进屋,摆上一整桌饭菜,又将一坛黄酒陈于玉玄矶手边,俱都退了出去。
顾云汐由玉玄矶引到餐桌边坐好,垂眼去看。
白果烩鸡块、韭菜炒鲜蘑、腊肉煸豆角、洞天泡菜。旁边上是桶白饭、紫米馒头与薯栗窝窝头。
绿油油、黄澄澄、粉嫩嫩、红彤彤搭配一处,荤素得当。
行走一上午,顾云汐着实累得紧。
才吃开胃点心,眼下又见丰盛美食,不禁胃口大开。索性不再烦躁、不再拘紧,客套两句便自顾自盛了竖尖一碗白饭,一口菜一口饭大快朵颐起来。
玉玄矶吃菜不多,只倒一盅黄酒,偶尔独酌两口。
“你可知‘梨雨’,究竟为何物吗?”
待顾云汐吃了一刻,估摸肚里有了些存货,玉玄矶这才向她问起。
顾云汐倏然一愣,咽了饭,眨眼道:
“梨花绽放时节,即清明前后之春雨,便是梨雨啊!”
玉玄矶把玩着酒盅,默笑着摇头,不作解释。
顾云汐感觉莫名其妙,放了碗筷,追问:
“那你说,何为梨雨?”
房门再度扣响,玉玄矶听见,答:“进!”
两名道童推门而入,一个手中托一毡布,布上是一不大的瓦罐,另一名手举两只白盏。
将瓦罐与白盏置于桌上,一道童小心翼翼打开瓦罐盖头,将罐里之物向两只白盏中各倒一些,与同伴轻声走出房去。
顾云汐仔细看,见那两盏之中只是平淡无奇的白水,微微冒着热气。
玉玄矶扬起唇角,淡淡向白盏轻扫一眼道:
“这便是梨雨,去年清明前后收于瓦罐之中,存放地下。梨花性寒,我特命童子温过,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顾云汐掏出手帕净了口,向白盏中又作审视,端到鼻下细闻。
确实有股淡淡的清香。
略略抿一下。白水入口微咸。细品,咸中略有一丝苦涩。
顾云汐面色霎时惊变,捧盏的两手颤抖不停。双目注视神情澹然的玉玄矶,眸光灼灼,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激与激动。
玉玄矶微微抿动唇线却无半分笑意,扬面将盏中梨雨一饮而尽,继而对上顾云汐的目光,坦言道:
“世人对梨雨之说,原存有谬传。水本是无色无味之体,任四季交替,如何能令雨水自带味觉?”
顾云汐诧异
,看看手上半盏梨雨,复将怀疑之目光投向玉玄矶,强辩:
“可我,方才真有尝出咸涩,那便是传说中梨雨的味道啊!”
“水确是去年梨花时节之雨水,只是在上桌前,我让童子将陈年晾干的梨花百钱投入雨水中同烹一刻时辰,细筛过滤后又凉一刻时辰,才有了如今这盏梨雨。
梨花色白,味咸涩。若拾得梨花时节之雨露却无梨花者,也烹制不出名副其实的梨雨来。”
语顿,望见顾云汐一脸的呆萌样貌,玉玄矶忍不住勾唇,轻笑间语气微寒,带有一分不加掩饰的怨责口吻:
“你遍寻梨雨,只做苦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算幸得如假包换的梨雨,以它做出的东西,也只是皮毛罢了!”
如梦方醒
顾云汐心房剧震,晶莹如花瓣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马寻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向对方抱拳施礼,她羞愧难当:
“在下才